这世间有一座漂泊无期的城, 叫做渡情城。

传说中, 穿过沙漠, 以执念心火为灯，一个人一生有一次机会走进渡情城。

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便可以复活一个人。

……

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没有阳光，只有漫天灿然的黄花。

黄花飘落，焚莲眼里诡谲扭曲的世界慢慢消散, 前尘往事, 今生旧梦, 全部重现。

焚莲垂眸, 跪坐在地, 将怀里苍白虚弱的人小心抱紧：“找到你了啊。”

暖色的光影醺然，如同午后小憩, 半睡半醒。

灿然唯美的黄花开在天上，开在脚下，开在半空。

世界是虚幻的完美，唯有焚莲和怀中无声无息死去的晏无咎清晰，格格不入。

焚莲没有流泪, 只是温柔宁静的抱紧他，就像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当然是永远。毕竟, 用生生世世交换过的。

只是遗憾，这一世也并不长久完美。

一阵风过，怀里的人化作一抔黄花, 消失不见。

焚莲痴然跪坐不动，徒劳地抱着那捧落花，眼神枯寂。

心魔魍魉，我为倒影，魔王万千化身，借渡情城里一朵黄花。

虚妄的影子撑着伞，如同前世疯魔不醒的幻梦。

眼眸似冷还温，问那个和尚，你悟了吗？

和尚只有这一世，这一世只想喜欢一个人。

和尚执迷不悟。

“若悟，便是立地成佛。没有来世又何妨。”

和尚不求超脱。六根不净，五蕴不空，求得本就是须臾刹那，一世沉沦，永不超脱。

“没有你，为谁成佛？成什么魔？”和尚对他伸出手，眼底寂灭寸寸成灰，无欲无求，痴妄安宁：“带我走吧！”

心魔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温柔，对他张开手。

烈焰焚心，清净的莲花成一抔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或者，有一颗刻着无咎的舍利子。

听，梵音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渡情城的黄花落了。

白衣侯诸葛霄守着冰棺，等着那个人睁开眼。

一半的灵魂，换一次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错。

一阵风来，漫天黄花迷了眼……

四月的清苑县，最后一波槐花盛极。

六扇门的几位神捕出行办案，打马而过，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决定在这里停留。

顾月息孤洁冷情，抱剑的风剑破冷峻桀骜，诸葛霄眉眼温润无害。

走在街上，忽而听到酒肆茶馆说书。

说起本地的县令，夫妻两都是好人，可惜命里无一儿半女。

一时失神，茫然若失。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此去经年，纵使良辰美景虚设，更与何人说。

唯见街上的字画摊上摆了一本旧旧的诗词册子，上书晏清都的词牌。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三个字，心口忽然一痛。

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消失在命里。

人间四月芳菲尽，往后当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

在某个虚妄的时空，一条不生不灭的汜水河流。

矜傲坏脾气的少爷在河畔携美踏春。

与天衔接，与黄泉交汇的河面上，凌波踏水而来一个僧人。

那僧人生得俊美冷漠，眉骨贵气犀利，眼睛仿佛长在天上。

轻佻的少爷见了，心下一动，忍不住歪着头看他，缓缓眨眼，拿戏弄的话撩拨轻慢。

僧人目空一切，径直走到他面前，问他讨一杯水酒。

那轻佻放荡的少爷，眉目华美，眼底心灰意懒似的寡欢无趣，慢慢浮现蜜甜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了。”

僧人眉目空灵，温柔专注：“好。无咎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始无终的河流，困着河流之上生生世世不入轮回的莲花。

不求超脱，永世沉沦。

荒原的永夜里，相依走远的两个身影。

“无咎。”

“无咎是谁？”

“是我的全世界，是我的佛法，是我的戒律，是四圣谛，十二因缘。是梦幻泡影，一切有为法。”

“你是来度我的吗？那我就，陪你走下去吧。直到有一天，你勘破成佛，或，堕入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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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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