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的风拂面微凉, 初升的朝光穿过湿漉漉的空气漫射流霞万千, 一路铺呈到长街大道和两边古老的青墙上,仿佛辉光铺就的绒毯。
那个穿着孔雀蓝锦衣的青年, 就这样逆着光从容走来。
天空的云彩被阳光映照成深深浅浅的橙红橙黄, 天上的霞与地面的光交汇成瑰丽的画卷,仿佛百鸟朝凤, 只为等那传说中矜贵傲慢的王,姗姗而来。
长街那么多人, 酒楼上客满。
时间却仿佛瞬间放慢停滞, 光影和风一起扭曲,全部汇聚于那个人周身, 雀跃相迎。
若非如此, 怎么谁也看不见, 所有人眼中, 世界就只剩下那一个人?
冉珩的手指握紧,一点一点嵌入掌心, 那点疼痛也不能让他从骤然之间的惊愕不信里理智回转。
他站在西边, 望着青年的背影融在金光明媚的朝晖之中,不由眯了眯眼睛。视野烟霞迷乱,只记得那道折扇打开的瞬间, 白纸乌墨书就的晏、清、都三个字, 在光下摇曳。
就算脑子里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那或许只是题在扇子上的名为《晏清都》的词。
可是, 那人矜傲冷淡的声音,嘲弄无趣似得说出的话,却再也不能否认,他就是冉珩一直念念难忘,恨入心髓的仇人——晏清都!
“这个人就是晏清都?他怎么能是晏清都?晏清都怎么能是这种人!”
冉珩的失态,让身边的随从恍然回神。
“公子,是不是现在就拿下……”
“等等!”话一出口,冉珩沸反盈天的脑子终于清明了一点,他制止了下人,却也想不到现在该做什么好,“先,看看!”
茶楼上的顾月息诸葛霄,却是在晏无咎无声无息从后方走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顾月息先发现了,人群里冷眼旁观事态发展,暗自授意殷家的人行动,隔空操纵局面的冉珩。
顾月息正和诸葛霄说着冉珩其人过往之事,话到一半却忽然失了声。
诸葛霄顺着他的目光好奇看去,正看到晏无咎和冉珩两个人,似是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岂止在冉珩知晓晏无咎身份的错愕惊骇之下?
为此,诸葛霄新斟的茶都差点打翻了去。
唯一心平气和,甚至有点百无聊赖的,大约就只有事态中心的晏无咎自己了。
冉珩的搭话晏无咎并未放在心上,一听这人说与自己有仇,他就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这才故意试探了一句。
这个人也是傻乎乎的,没有任何警醒就默认了,冉小姐是他妹妹。一点也不怀疑,一个路人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既然知道这人是谁,晏无咎自然明白,这个人若是知道了他是谁,脸色会变得多好看。
晏无咎对他同情惋惜地扬了扬唇。
然而就如同鳄鱼流泪一样,毫不过心,转身即忘。
街心对峙的众人看到晏无咎,立刻泾渭分明,分作两派。
一派不知道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别兴奋地笑着喊着:“晏公子来了,是晏公子啊!晏公子他们说你想不开去当采花贼了,不能够。”
另一派咬牙切齿,神情复杂:“晏清都,这就是晏清都?就是这人害的我家小姐?”
晏县令也变了脸色,难得脸色铁青看着他,压低声音:“你这死孩子你怎么就……不听话,你是要气死你老子我啊。”
晏无咎对他无辜地眨眨眼:“我若是不来,父亲才会被气死。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合拢扇子,转而挑眉看向对面坐在轿椅上的,那个冒牌的冉公子。
晏无咎琥珀茶色的眼眸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却是扬了扬唇角,百无聊赖似得淡淡地说:“刚刚说到哪里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也是刚刚来,还没听几句。”
附近店家生意也不做了,兴冲冲地来看热闹,突然有人高喊着:“让让、让让。”
竟是差遣店里的伙计抬了两把椅子出来。
有人对晏县令尊敬地点点头:“晏大人您坐您坐,入夏了,这日头很快就上来了。您一大把年纪,可不能受累。”
另一把椅子放在风景最好,坐北朝南的方向,一并还备齐了瓜子茶水。
“晏少爷这边坐,上回承您惠顾生意。小小心意。”
晏无咎失笑,缓缓眨了眨眼睛:“我记得……你好像是说书的?”
“哎呀,说书这是老本行。老了老了说不动了,就开了店,这不是技痒的时候上台过过瘾头嘛。”
老板很是高兴,毕竟晏无咎是他说书生涯里最捧场的主顾,一次性就打赏了一颗金珠子呢。这比酒楼生意日赚斗金都要叫他开心,毕竟于他意义不同。
“多谢老板。不过,你说书的本领,确实比你酒楼的酒菜好许多。你没发现在每回你说书的时候,生意都比平时好上几分吗……”
殷家的人一看,晏清都当真坐在椅子上,无视他们这些人,旁若无人地与老板聊上了。
再一看,人群里的冉大公子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无新的指示。
他们僵在那里,一咬牙便打算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