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向桂莲破口大骂:“这是娶回来一个祖宗呢,还是娶回来一个千金小姐?合着这么多年不下蛋,还怨上我了?说什么太过劳累亏了身子,这不是说是我害的是什么?
我让你干什么了?不就是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吗?你自己出门问问,哪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精贵!人家都干得,你干不得!”
屋内,刘艳华攒着拳头,站了起来,“我还是出去吧!”
周双莺拦住她,“妈,你别去。”
刘艳华蹙眉,“我怕你爸搞不定。你也知道你爸这人,不大会说话。”
“那也比你去要好。”周双莺叹了一声,“妈,你应该明白,儿子跟儿媳妇是不一样的。有些话我爸说得,你说不得。这事还真得我爸去,你去恐怕非但办不成,还会更加惹恼我奶。再说,咱们不都跟爸说清楚了吗?爸只要照着我们的话说就行了。”
“你爸……”刘艳华面色犹豫,眼含愧疚,“我总觉得咱们瞒着你爸这么做不太好。”
这么做指的自然是李瘸子算命的事。
李瘸子瘸得比较厉害,行动不便,因此不太喜欢出门,在下水村当着赤脚大夫,平时给人看点头疼脑热,也多是别人找过去。他亲自上门的时候少。一年到头出村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样的人如何会这么凑巧来上水村?更别说他和上水村的李大夫都是李,分属亲戚,可关系非但不好,还有仇怨。
这是她们和李瘸子做的一场交易,花了十个鸡蛋呢!
周双莺有些肉疼。十个鸡蛋,拿出去卖,六分钱一个,够得上半斤多肉了。她好容易攒了这么点,自己一个都没吃,全花出去了。还亏得是上回拿去牛棚的那几个,人家没要,否则李瘸子这十个她还凑不齐呢。
想到牛棚,周双莺眼中恼意一闪而过。都吃不饱饭了,给他们鸡蛋,居然还不领情!
将分散的思绪收拢回来,周双莺握住刘艳华的手,“妈,等有了弟弟,爸爸会理解的。”
刘艳华张了张嘴,“其实家里这些活我都做惯了,继续做也没什么。”
“妈!你忘了医生说的话吗?医生说了,你如果想早点怀上孩子,就要尽量多休养,不能太累着,不能干重活。”
她可没忘记,上辈子她妈就是累流产的。这辈子怎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刘艳华更加焦虑了,“医生说的也是可能怀,却没说一定会怀。要是这半年怀不上……”
对于这点,周双莺并不担心。毕竟她之所以提出半年的时间,就是因为上辈子,她妈差不多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虽说当时她年纪不大,对这件事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后来四叔结婚,四婶进门。紧跟着四婶怀孕。她妈从头忙到尾,累流产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多成型了。他爸亲眼看到流下来的胎儿,是个男婴。
正是这件事导致平时在家里没多少存在感的父亲大发雷霆,与四叔一家几乎决裂。
那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再温和老实的人,也是有逆鳞的,有脾气的。鲁迅曾说过,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爸大概就属于此类。
“妈,你别担心。医生也说,你要放宽心才能心想事成。你整天胡思乱想,也不利于有孕的。再说还有半年呢,你现在着什么急!”
刘艳华长舒了一口气,“是啊,还有半年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女儿都这么积极,她不该再犹豫。
她转头看着周双莺,将她搂紧怀里。
“都是爸妈不好。要是爸妈能耐一些,你也不用小小年纪就要替我们操心。你才六岁,别人家六岁的孩子谁像你一样,想这么多?莺莺,你放心,这个家里的情况妈妈心里明白。往后妈妈不会傻傻任她们欺负了。妈妈……”
刘艳华一顿,续道,“妈妈也不问你遭遇了什么,怎么懂得这些。你总归是妈妈的女儿,妈妈自然是要护着你的。你爸爸向来粗心,不会想这么多。妈妈会帮你。”
周双莺心弦一震,猛地抬头,对上刘艳华的目光,有股寒气从脚尖直冲头顶。这些日子,她一直以各种借口做着父母的思想工作,还以为伪装得很好,原来她妈早就看出了不对劲。让她惊讶地是,她妈不追究,还说会帮她打掩护。
“妈,你……我……”
刘艳华看着她微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这就够了。”
周双莺张着嘴,“妈!”
她扑进刘艳华怀里,紧紧抱着她,鼻子微酸,眼眶泛红,“有你真好!”
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
她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让妈妈再流产。一定不会!
外头。
周爱国正和向桂莲说理:“妈,艳华没有不干活。这些活,她不都干了十几年了吗?这次不一样!妈,我没骗你。李瘸子真的这么说了。你不是一直怪艳华没有给我生个儿子,担心我没儿子养老吗?我们这也是为了儿子。你应该支持我们!”
向桂莲嗤鼻,“少在老娘面前演戏。李瘸子说得就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头。到处都在破四旧呢!还算命呢!那是宣扬封建迷信,是要被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