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敬神祭祖,祈求丰收,驱邪除疫,南北皆然。
气候和暖,冬至的雪早已经消融干净,伯庸县城一大早便鼓声震天,大街小巷一派祥和喜庆,家家忙着做上一锅热腾腾的腊八粥。
腊八一过,新年便近了。
宋灵均也早早起来盯着厨房的人开始准备。
黄豆、小米、黄米、薏米、芸豆等等都是宋灵均和岑玉一起上街置办年货那次就早已准备好的,全部由宋知县亲自把关,质量都是一等一的上乘。
一切原材料都准备齐全之后,第一步先把锅烧热,将谷物倒进去开始翻炒,不多时便炒出一股浓浓的香气,仿佛能从丰富的谷香里闻见下一个丰年。
这时再将一捧清水倒入锅中,刺啦一声响,重的豆子沉底,轻的谷物漂浮,由于方才翻炒到位,一瞬间便溢出奶白色的浓浆。
这时将盖子扣好,不断添柴加火,煮出的水汽顺着竹编的锅盖蒸腾,在空气里悄然变成了一种更含蓄的味道。
就在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响,一道晨光顺着门缝渗透进厨房里,肉眼可见的烟灰在光柱里轻盈地旋转。
岑玉裹着一身轻薄的寒气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串风干的腊肉。
宋灵均握着扇子转过头,顿时就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非得吃咸的吗?”
岑玉轻车熟路将腊肉放在案板上,洗了手就去拿刀,他握着刀在紧实的腊肉上比划了一下:“天然等会儿要带祖家夫妻和孟鸢一起过来,这次少数服从多数。”
宋灵均幽怨:“好好的腊八都被你们给毁了。”
岑玉一刀切下腊肉:“酸甜苦辣都是滋味,别说这么不吉利的。”
他飞快切完腊肉,掀开锅盖向锅中瞥了一眼,对几个做饭的厨师道:“还得再起一锅,这么点不够。”
宋灵均不解:“一共才几个人啊?算上祖家夫妻和孟鸢也够了吧。”
“伯庸县有习俗,腊八知县要在县衙门口施腊八粥,给无家可归的人吃一顿饱饭,有些吃得上饭的百姓也会拿着碗过来讨一个吉利。”岑玉抬眼看宋灵均,“你不知道?”
宋灵均:“……现在知道了。”
厨师另起一锅往里面倒谷物,宋灵均在一旁提醒:“够了够了不用倒多,我在伯庸什么人品我还是有数的,除了吃不上饭的没人来触霉头。”
岑玉在一旁认真切肉,应道:“你担心什么,到时候孟鸢她们会帮你的。”
上一案的苦主若是愿意过来帮忙,伯庸人对他的印象倒是可能会有改观,只是岑玉在案子结束后应该和孟鸢还有祖家夫妻都没什么联络,宋灵均无端有个猜想:“钱天然的主意?”
岑玉挑了挑眉毛,答案不言而喻。
腊肉和葱姜蒜都切好后岑玉也没有假手别人,利落地倒好油起锅翻炒,空气里一时咸香浓郁。
炒好后装碟,岑玉掀起其中一个锅盖,先前炒好的谷物已经煮得咕嘟咕嘟冒泡,他往里加进赤豆和花生,最后将一碟腊肉悉数倒进,彻底给宋大人的甜腊八粥判了死刑。
宋灵均眼睁睁看着自己纯洁的腊八粥被染指,心痛地根本没眼看。
对于北方人来说,腊八除了腊八粥之外,腊八蒜也是必不可少。
腊八蒜又称“翡翠蒜”,经白醋加糖泡制后通体翠绿如玉,吃起来酸甜可口,做好一坛储存好,未来一年每逢吃包子饺子都能取出几瓣蒜就着,相当爽口。
离京时没能带一些腊八蒜过来,就全等着腊八这一天现做了,宋灵均早期待已久。
岑玉毁了宋灵均的腊八粥,很自觉地在腊八蒜上补偿他,第二锅的腊肉也炒好下锅后便主动过来帮宋灵均一起剥蒜洗蒜,结果宋灵均什么事没有,他自己被辣得睁不开眼睛。
“怎么了?我看看。”
宋灵均赶紧过来查看,却忘记自己刚刚剥过半盆蒜,手指沾上去直接给了岑巡抚致命一击。
岑玉出去院子里找水洗眼睛,正好这时钱天然带着祖家夫妻和孟鸢进县衙,钱天然匆匆跟他打了个照面,不明觉厉,用口型问宋灵均:“你把人气哭了?”
宋灵均瞪大眼睛莫名其妙:“什么啊?”
人全都已经到齐,两锅腊八粥也正好煮熟出锅。按照习俗腊八粥送亲友在前,自家吃在后,县衙也遵从了这个习俗,先将粥端出去布施,剩下的再自己吃。
出了县衙门口便是盛会,人们在这一天祭祀鬼神先祖,驱除疫病。带着傩面的人大跳傩舞,驱邪除煞,纳福迎祥。小孩子不懂举着将化的糖人在后面争相追逐着嬉戏,是真正的娱人娱神。
几个衙役将粥架在县衙门口,准备了一些碗给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剩下的人想要喝则自备碗筷。
果然不出宋灵均所料,最早蜂拥上来领粥的都是那些吃不上饭的流浪汉,给这些人全部都分发完后,县衙门口便逐渐变得冷清了。
所幸许逢兰亲切和蔼,孟鸢坚毅温柔,祖大用老实憨厚,这几个人确实随便一个都比宋知县不着调的卖相好,在几人卖力的吆喝下,开始有人迟疑着上前。
后来在钱天然和孟鸢的热情招揽下越来越多的人回家里拿了碗筷过来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