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1 / 3)

这不合理。

殷素问瞪着面前这块人形焦炭,绕它转了一圈,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这绝对不合理。

虽然他在看到那团雷云的位置时就有所预感,但当真正亲眼目睹惊雷落下时,他至今为止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不,他当然不想自己被劈,巴士司机死后化成的这具阴尸相当于是替他们挨了一遭。然而他也百分之三百确信,那张敕雷符是原原本本按照所学而画的。

这不科学——不是,这不道教!

殷素问还在思考人生。

事情从互相颠倒了效果的招魂符与驱魂符开始就不对劲了,如果这还能勉强用意外解释,那敕雷符召请的雷电竟然劈在了使用者而非使用对象身上……

简直是彻头彻尾的灵异事件!

“你是不是画反了?”沈听风好心地提出了一个思考方向。

“不可能!”殷素问断然否决道,“画符在意不在形,你懂我意思吗?”

沈听风“哦”了声,“就是意思到了,你画个鹅蛋都行。”

“那你弄得这么复杂干嘛?”他又问。

殷素问:“……”

他收回前言,这人不是杠死的,是被杠铃砸死的。

“……差不多吧,但是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太敷衍肯定不行。”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殷素问决定不和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换言之,画符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注入心神,只有你心手合一,才能达成相应的效果——”

“所以如果我心里想着驱魂,符箓的样式却错画成了招魂符,这张符就会直接废掉的!”

他烦躁地抓抓耳边碎发,“至少书面上的技法不可能有问题。”

殷素问甚至也并非没有追根溯源地怀疑到他爷爷,不过他也曾经近距离观摩过其他道士画符。在他看来,这些符箓绝大多数都有种缺乏灵气的死板,但就算细微之处各有不同,大体架构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退一万步来说,还专门有研究道教的好学人士将各色作用的符箓整理成合集,他路过机场书店的时候买了一本,在飞机上翻了翻以温故知新——那可是国家宗教出版社出版的!这骗不了人!

……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

沈听风一针见血地问:“你画过其他符吗?效果怎么样?”

殷素问卡了壳。

“我以前的练习……”他慢慢道,“都被我爷爷收起来了。”

平时不曾细想,现如今回过头,才察觉出那一丝微妙来。

哪怕要避免不小心遗失,被不知情的香客路人捡到或者招致意外,用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爷爷在瞒着他什么?

他不觉得爷爷会害他,然而心底的疑问依旧像水下的泡泡那样不断冒出来,让如今远离的家乡都蒙上了一层迷雾。

他同样不认为他爷爷知道他画的敕雷符能达到那样的威力,什么事都清楚的那叫神仙不叫道长,更何况绝大部分所谓的“敕雷符”就是小打小闹地电一下。

而以他对爷爷的了解,当初练习的时候肯定还没那么离谱——呃,好歹比现在正常,不然绝对会被禁止再碰这类攻击性的符箓。

也就是说,那时符箓的效果应该与常人有所不同,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所以事情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我觉得,”沈听风难得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他的家庭情况发表意见,“在知道你画的符会起什么用之前,你不应该再用这种东西了。”

殷素问安静片刻,慢慢抬起头。

“我殷素问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他斩钉截铁道,“就是对自认为很厉害的家伙说‘NO’。”

沈听风:“?”

沈听风:“除非你想被雷劈死。”

“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殷素问长叹出声,“唉看情况吧,能不用就尽量不用,没办法再说——这次要不是我用符打窝,它就不会上钩这么快!”

“你一开始不用招魂符会更快。”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已经死了。”

他俩一斗起嘴来就没个完,想插话的窦春华在旁边半天找不到合适时机,好不容易才寻着一个短暂的空隙开了口,“那个,那什么——”

“小先生,”他嘿嘿笑着,单手摸向后脑,“你看,那银元宝要是用不上了,我能拿走不?”

殷素问:“啊。”

他后知后觉地望向鱼竿,它在阴尸被绑以后就收了线,鱼钩上挂的纸元宝都泡得皱皱巴巴又风干了。

如此算来,窦春华死了有月余,他的家人只以为是失踪,确实没烧过纸钱,他手头紧俏也正常。

“你别拿那个,泡半天了。”殷素问说,“我给你重新折几个吧。”

窦春华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殷素问就当着他的面,从背包里重新抽了银箔纸,轻车熟路地对折出纸痕。

别人家的孩子小时候折的是兔子千纸鹤,他小时候第一个学会的是折纸元宝。殷素问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还觉得挺好玩的。

和阳世一样,阴间流通的金银讲究成色,看的是技艺和纸张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