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诉(2 / 2)

他作为受害者当然有生气的权利!

这种情绪在他开始冲洗身体后达到了巅峰,在清理那些有点干结的液体时,殷素问脑内又浮现出方才经历过的画面。他脸上的温度快烧起来了,淋浴间之前洒下的水干了不少,剩下的早就凉透,这会儿重新被滚滚的热水替代,他险些有种时间也能回到那之前的错觉。

不过注定是回不去了。

殷素问洗完了以后才发现忘记带换洗衣物,他站在原地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终于用浴巾围在腰上,走到门边敲了敲。

“喂,”他没好气道,“帮我拿衣服。”

门外没有传来回音和询问,但对于外地来的旅客,问这个问题本也是多余。殷素问听到行李箱被拉开的声音,然后过了约莫一两分钟,浴室门被打开了——应该是心虚作祟,只有一条泛出青灰色的胳膊伸进来,手里递着干净衣物。

殷素问放空了大脑,比方说,他决定不去想里面居然真的还有内裤的事。他匆匆套上衣裤,拉开门扉,干燥清爽的空气立时涌入肺部,抬眼看到罪魁祸首正等在墙边。

不得不说,神智回归让那张本就俊秀的脸有了更鲜活的表情。身形以往瞄不太清楚,眼下才能看出完整的模样,可能是因为死亡年代的关系,衣着打扮有那么一些上世纪的风貌——不过衬衫这种东西,放在哪个时代都差不多,倒也不过时。

殷素问还是有点气闷。

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水色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滚落。那颗水珠沿脖颈曲线向下,他肤色白,就留下一道细长的水痕,然后不偏不倚地滑进锁骨,再往下就是心口的位置——

沈听风下意识地喉结一滚。

殷素问:“……”

“看看看,”他愤愤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变态,流氓,衣冠禽兽,杀千刀的色鬼——”

连日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良好的家教让殷素问骂不出什么脏字,他急需一个更有攻击力的词。

“……”

他还在脑内拼命搜罗,就听站在那里,沉默被骂的家伙突如其来地开口道。

“……对不起。”

殷素问抿了抿唇。

他没有就此原谅的打算,可这道歉让他的怒火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泄了气,忽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他嘀咕道。

“喂,”殷素问说,“你是叫沈听风吧?”

对方盯着他看了两秒,诚实地作了回答:“……我不知道。”

……不会吧。

“年龄呢?”

“不知道。”

“身份呢?”

“不知道。”

“住址?家庭情况?工作学历?”

“都不知道。”

殷素问:“那你记得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这一问三不知的厉鬼眼神倏然飘忽起来,左瞥右瞥地就是不敢看他,立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吞回刚才的话。

他更头疼了,说到底,人死之后若非有极大的怨念,不应该在寻常人世滞留如此之久,还办劳什子的冥婚。偏偏如今还加上了失忆的戏码,对方的神色并不似作伪,事情完全变成了一团乱麻。

“既然你只记得这些,”殷素问抱着双臂,“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专挑灯亮的时候出来?”

他在意很久了。

沈听风以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莫名表情看着他,“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殷素问:“?”

你鬼还怪好嘞。

但是难道这样就没吓到他吗?!

算了。

“那道契约暂时照旧,我还不知道谁盯着我,你要保证我的安全,作为代价,你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嗯,反正就是那样——有问题吗?”

沈听风摇摇头。

“那好,我去休息了,别来打扰我。明早跟我出门。”

“去哪里?”沈听风问。

既然事情是一团乱麻,那就从最明显的解起。

立了契约,就用不着另一层名义上的关系了。

“去城隍庙,”殷素问扬眉,“起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