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1 / 2)

殷素问第一次真正尝到接吻的滋味。

含糊的抗议声被强行探进的掠夺者拦截在中途,他此刻的感受不亚于五雷轰顶,以他白纸一片的感情经历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该做什么。

他近乎茫然地放任了那有些粗暴的陌生气息,而对方也毫无技巧可言,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攫取,妄图从外到内地占有全部领地。

氧气的缺乏同样令人难熬,不需要呼吸的厉鬼可以一味索取,他都还不会换气,对方又过于深入。莲蓬头喷洒出的细密水柱将他的发丝浇湿得更为彻底,水珠从睫毛上滚落,视野被浸染得模糊不清,殷素问使劲眨了几下眼,终于迫使自己能够看清些许眼前的景象。

唇舌相接间,面前的鬼魂似乎也更加凝实了一些,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那同样沾湿在额前的碎发。

水流温暖,经久不息地冲刷着皮肤,再寒凉的冰块也要在炙烤中融化,可死亡是一道跨不过的分界线,任凭殷素问再怎样努力想象,也无法自我欺骗说正与他如此亲密的是个活人。

他只不过有了一点……冰冷被温热替代的错觉。

热气在淋浴间内氤氲,白雾占据了隔断玻璃的全部,殷素问仍不死心,他的指尖在上面划出了好几道透明的水痕。被迫凝聚在一起的细小水滴又成团地笔直淌下,于是能够窥见外界的间隙仅仅余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线条。

冷与热,沉寂与躁动。浴室外——或者说是淋浴间外,一切安静如初,浑然像是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殷素问坚持认为自己晕乎乎的感觉来自源源不断的水蒸气,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的大雾,纸人迎亲的场面惊悚到至今历历在目,不管是侥幸逃脱还是强行挣扎,他拖延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就如同要补上他们欠下的那个新婚夜。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连生活的时代都差了三十来年,红线轻轻一牵,就阴差阳错地绑定在了一起。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但也绝对称不上喜欢,直到快要窒息,他才总算被放开,微微张着双唇,失神地拼命汲取空气。

这幅姿态无疑更会唤起隐秘的冲动,殷素问的注意力被那强烈的缺氧感吸引,完全没能发觉厉鬼眼底的阴霾。

他仰着头,分辨不出从脸颊滑落的究竟是水流还是生理性的泪水。背后瓷砖自带的冰凉渐渐因为他贴在上头的体温不再那样存在感强烈,可硬邦邦的感觉依旧硌得他肩头发痛。

殷素问摸索着想去找淋浴的开关,在碰到它前便被握住了手腕。

有什么落下来,从发红的眼尾到残留着泪痕的脸颊,它们仍然不算多柔软,却终于有了点温度。

来自他的热度又重新传回给他,殷素问不大乐意配合,他好不容易才摸到控制花洒的水龙头,再使劲一拧,终结了这场热气腾腾的大雨。

淋浴间内的水汽还飘忽着,透过凝满雾色的玻璃,灯光晕染成一朵长久不散的烟花。

原本昏暗的镜灯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明亮,他恨得咬牙切齿,然而掐在脸颊上的手指逼着他松开牙关,又迫使他转回了目光。

余光依然能瞥见那两团模糊的黄色,殷素问还是忍不住去看,已然跟浆糊没多大区别的大脑只剩下气急败坏的懊恼。大概是不满他的心不在焉,嘴唇传来一阵生疼,殷素问吃痛,不依不饶的侵略者顿时抓住了这空隙,迅速地趁虚而入。

沈听风,沈听风……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如果在心里不断重复某个人的名字能成为一种诅咒,那眼前的厉鬼早就千疮百孔了。

对方却恰恰误解了他的抗拒,将其当成对这潮湿环境的厌恶——诚然,他的确不喜欢呼吸之间都是仿佛在水里浸泡过的、湿淋淋的蒸汽,但真正反感的分明别有他物。而始作俑者理所当然地不能理解太复杂的缘由,殷素问只觉身体一轻,眼前景致刹那间换了模样。

后背突兀地跌入软和的棉被,突如其来的错位让他产生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被水汽熏得不清醒的脑袋乍一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先感觉到的是冷,不过,这些和那个人形冰块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还没顾上开空调,弥漫在房间的暑意冲散了浮上牙关的寒战。男人的臂弯还箍着他并不算结实的腰腹,被全家人娇惯长大的独生子理所当然地能偷懒则偷懒,凡是太吃苦的修习一律撒娇不做,如今反倒害了自己,只好忍受他人手掌来来回回摩挲的感触。

他并非完全不通这种事,但青春期流传的小视频刚点开就脸烫得慌慌张张关上,对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更是觉得毫无美感可言。除此以外的了解最多是在爷爷书房偷偷看到的,那些古旧道教藏书提到的章节。

可哪怕再半懂不懂,他也知道压在身上的“冥婚对象”似乎想压着他做一些本该是由男子对女子做的事。

殷素问忽然放弃了挣扎。

这认命似的态度换来对方满意的安抚,不过,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殷素问一反常态地勾住厉鬼的脖颈,仰头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他表现得如此主动,足够出乎登徒子的意料。于是那回应的动作远不似先前那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