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1 / 4)

“生怕水,熟怕鬼。”

一点火光嚓地在浓重湿气中亮起,烧出的白烟飘散得与周遭合而为一,中年人重重吞云吐雾,“大雾天困在这种地方真他娘的邪门。”

转眼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这场来得突兀的浓雾还不见任何散去的迹象。

天气预报说今儿个是大晴天,如今能见度却低得可怜。原本还好端端行驶在路上的车辆不得不考虑安全第一,被逼停的车主们聚在餐厅和休息区,停车场空荡静寂,翻滚在高架桥下的江水格外遥远,只是偶尔能听到一点水声,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平添了些瘆人。

“啊?”一块儿蹲在路牙子边上的男人比他小不了几岁,自己也点上根烟,急匆匆地解了瘾才回头去望身后那座干净漂亮的高速服务站,左看右看瞧不出名堂来,“老哥,看刚借火的份上,你跟我交个底。”

男人有点不安地压低声音,“这地方……是不是出过事?”

“嗐,有啥交不交底。”中年人掸掸烟灰,“就是我们那片有句俗话,宁喝孟婆汤,不过三支江。”

“……怎么说?”

“没说头,老一辈爱念叨。”他啧啧道,“不过每年是得淹死那么几个,光这就算了,哪条河没淹过个把人?稀奇的是啊,有时候起了雾,但凡有人经过,就听到雾里有——”

他说得神秘兮兮,男人也听得聚精会神,在这样摸不着前路的情况下讲起当地传闻难免要让人脊背发凉。雾气拢着裸露在外的胳臂,赖成一股挥之不去的黏腻,恰巧此时,从二人头顶幽幽飘来一句:

“雾里有声音?”

“哎哟!”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可把中年人吓够呛,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摔得直抽凉气,“我的妈诶!”

所幸两手撑得及时,紧跟着,他仰头瞧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不由笑骂道:“嘿,你小子!”

他是松了口气,旁边的男人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突兀从浓雾中现身的人影,“认识?”

“我这不是好奇嘛。”来人打了个哈哈,“杨叔你们聊什么呢?”

“聊什么?聊本地风土人情呗。”老杨又转头跟萍水相逢的烟友介绍,“我从机场拉的客人,新鲜落地的大学生——听你这口音,也是从外地来的?”

“可不是么,”男人苦笑,朝着服务站一抬下巴,“带老婆孩子出来自驾游,没到地方就困高速路上了。本来想着去江边玩玩,这下还不够晦气的。”

他一边回答,一边也不由多瞧了那年轻人两眼——长得是好,落进人堆里也是十足的惹眼,黑得透亮的眼仁盛满清亮的光,再一笑就更显出几分乖巧,叫人看了心里格外熨贴。

“江边?”年轻人问,言语中的兴趣丝毫不减,“是三支江的江边?怎么着,闹鬼啊?”

“差不多差不多,”老杨敷衍地摆摆手,“雾里小孩哭啊,鬼魂叫啊……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他向男人解释,“人家小年轻不信这些,叫那什么,破除封建迷信!”

“都二十一世纪了,哪来那么些神神鬼鬼。”年轻人笑嘻嘻道,“要相信科学嘛。”

“我说什么来着,我家那妮子也是这个调调。”老杨摇头,语气跟着关切了几分,“哎,你怎么不在里头待着,跑外头吹冷风?”

年轻人恍然地“哦”了声,似乎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出来透透气,正好您爱人托我叫您一声,顺带帮忙带瓶水。”他将两瓶温过的矿泉水分别递给二人,“还有杨叔的,举手之劳。”

一瓶水值不了几个钱,但这份惦记就够笑得合不拢嘴了,正好一支烟也抽完了,老杨捻灭烟头,直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土,见他还站在原地,临走不忘再多叮嘱一句:“外头这么冷,小殷你也赶紧着点。”

“哎。”

殷素问笑着应了一声,瞧他俩的背影消失在服务站大门口,不疾不徐地哼了歌,目标明确地往雾里的某个方向走去。

那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在靠近后不断放大,不一会儿,他就四下张望着找到了可疑气息的来源。

服务区附近的绿化灌木丛里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表皮光滑厚实,在奶白色的浓雾中被衬得越发殷红如血。这乍看之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红包,唯独封口处的“囍”字有几分扎眼。

金箔纸烫上去的字样被撑得微微变形,那鼓鼓囊囊的红包显然分量不轻,殷素问倒是没动什么心思。他随手从旁边捡来根树枝,捅了捅这笔像是被谁不小心遗落的天降之财。

“诶,说你呢,有在这儿害人的功夫,”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还不如多做点好事攒攒功德。”

到底还是没做得太隐蔽,但凡换成个牛皮钱夹,指不定就有倒霉蛋沾沾自喜地捡回家去了。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故意丢弃的红包十之八九是为了“借运”,意在让捡了的人带走霉运或病气。殷素问撇撇嘴,树枝尖儿轻巧一挑,直接让它滑进草丛里落了个不见踪影。

他自小对这类物事有着惊人的直觉,用他爷爷的话来说就是天赋异禀。当年哇哇啼哭的婴儿被抱出产房,老爷子上手一抱,当即认定宝贝孙子天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