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从真假的梦中,颠沛流离到了前世。
依稀记得那一年,浅塘夏荷初开时节,她刚被带回盛都。
当时她还不知道他不是长姐的孩子,依旧将那些恨意全放在他的身上。
因着往日两人的怨仇,他横竖瞧她不对眼,而她亦是如此。
表面对外她是他敬重的阿娘,暗地他将她丢在别苑,要她为奴为婢地伺候他。
她一直认为苏忱霁是有病。
不明白他既不杀她,也不做旁的,为何只将自己放在院中,分明互相都日日看着不对眼,也不放她出去。
直到有一日他中了媚毒,半夜不去寻人解毒,还要晃至她的面前,上赶着被她好生怼骂。
他蹙眉半晌似是听烦了,冷着面,好似第一次回骂了一句。
大约是她真的将他骂恼了,也不知是哪一根搭错了,他压身堵住她的唇,两人稀里糊涂滚做一团。
那时是她第一次经人事,疼得死去活来,含泪止不住骂他。
他虽一句话也不讲,却将她弄得最后除了喘息,连手也抬不起,话也讲不出。
所以活着的时候,她更不喜苏忱霁了。
甚至当年被太子抓走,她也没有想过他会来救自己。
不过后来死后,她才慢慢知晓,原来是她恨错了人。
晨鸡报晓,沈映鱼从梦中醒来,沉默着脸看身旁的少年,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湮灭于口。
半晌,她悄然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外面走去。
她将煮了的粥温在锅里,然后才出去。
今日是赶集日,村中的人会相继坐驴车去镇上,价格也便宜,两块铜板来回一趟。
她昨日找陈大娘刚好借了两块铜板,只够来回的驴车费。
沈映鱼急冲冲地收拾完,本是想告知苏忱霁一声,但观他睡得香甜,没有忍心唤醒他,就着这样出去了。
春时晨露重,一路行在乡野间,浅草的露水沾在裙摆上顷刻就洇湿了,绣鞋上也沾满泥土。
沈映鱼顾不上打理自身,赶上最后一趟去往晋中的驴车。
待到沈映鱼出门后不久,床上的人便起了身,眼瞳空洞地环顾四周,精致的小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
他下了床趿拉着鞋穿上,下意识往外面走着,没有看见人。
里里外外寻,一言不吭声,最后实在是寻不见人了,他才坐在门口发呆。
沈映鱼不见了。
所以昨日究竟是他做的一场梦,还是真的?
这一刻,思绪混乱得犹如杂乱的草,一边将他割裂成荒芜,一边将他推至春生之地。
有风吹过,槐树树叶簌簌作响,他眨着眼眸,恢复成本该冷漠的模样。
站起身,他朝着外面走去,沿路行过蜿蜒的小道。
终于见到了熟人。
一个落魄的壮汉。
“看见她了吗?”苏忱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徐徐,半分没有寻常孩童般活泼,连目光都是阴沉沉的。
陈传宗吊儿郎当地咬着草茎,从高大的石头上跳下来,脸上带着轻慢地笑,伸出手。
苏忱霁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极了精致又邪气的木偶娃娃,直看得陈传宗浑身冒寒气。
这邪气娃娃。
陈传宗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时,他浑身青紫、目光呆滞,直径走到他的面前来,丝毫不像村里的这些人那样怕他。
当时见他从怀中掏出几块铜板,语气僵硬,半分起伏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没有颤动。
道是家中老鼠泛滥,要寻买一包老鼠药。
陈传宗上下觑了他一眼,嗤笑着,已经猜出他的心思,当下就收那几块铜板,将药给他。
本以为隔日,就能听见村中传来死人的消息,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传来。
那个女人还活得好好的,甚至他发现清洗后,竟也有几分姿色。
“你看见她了吗?”
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渐渐拉回来。
回神后的陈传宗不屑地觑他,忽地眼珠子微转道:“没有看见,不过最近人牙子在村里收小孩,不晓得她是不是去寻人牙子了。”
“嗯。”苏忱霁闻言也未曾有意外,垂下眼眸,将身上最后的铜板掏出来:“上次你给我的药是假的,有真的吗?”
陈传宗嬉笑道:“有。”
说罢,一手抓过他手上的铜板,然后从怀中又拿出一包递过去。
“哎,我说,要不你别这么费尽心思了,不如我来当你爹,保管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陈传忠用着狎猥的语气说着。
伸手接药的小手一顿。
苏忱霁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珠子都不曾动过,缓缓露出无害又空空的笑。
“好啊,那…你会陪她一起去吗?”语气冷凉如冬日寒霜。
陈传忠鸡皮疙瘩爬满身,也不想惹眼前这个邪气的小孩,“那算了,还是将尸体留给我。”
苏忱霁捏着这包药,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瘦小的身影被光拉得修长。
陈传宗立在原地,兀自摸着下巴,露出意味分明的笑。
小寡娘长得不错,活人他是不敢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