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先是一愣,接着便向她执了浅浅谢礼:“多谢徐御史。”
徐静书欠身还礼,正要离开,却有两人行过来同贺征寒暄。
“阿征,你这算不算马失前蹄?大清早就被殿前纠察御史训话,这事在你身上,五年加起来也不足三回啊。”其中一人幸灾乐祸般笑道。
徐静书抿唇后退半步,认真打量来的两人——
说话的是皇城司副指挥使齐嗣源,他身旁那个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是皇城司骁骑尉李同熙。
徐静书有些头疼,暗暗冲他使了个眼色。
天光虽朦胧,但李同熙作为一个武官,目力显然不会太差。
不过他似乎完全没明白徐静书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好笑地低声脱口:“抛什么媚眼儿?”
徐静书面上霎时爆红,心中生出种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捏成扁团子的冲动。
有这胡说八道的功夫,怎不低头检查一下自己腰间官符!挂错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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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纠察御史这职位是真的很得罪人。职责说来是监督上朝官员的仪容、言行,不过这种场合百官们通常也不会乱说话,会被揪出来的错处多半都是服饰仪表上的小差池。
而且,毕竟官员们都知道自己这是来上朝面圣,出门前必会自己先检查一遍,再如何也出不了“殿前失仪”的大罪过,最多就是无伤大雅的小纰漏。
以往殿前纠察御史们对这种小纰漏并不会过分较真,出言提醒后,若对方敷衍应下却懒怠改动,纠察御史们也不好显得太过咄咄逼人——
尤其对方是李同熙时。
以往的那些个资深殿前纠察御史们凡见他在繁缛小节上的差错,多半时候都只能当自己瞎,或记录在册,回去后提请主官弹劾他。
反正当场纠错的结果几乎都是争执僵持到皇帝陛下到来,然后他进殿,纠察御史们闭嘴叹气。
他被罚过被训过多次,下回照样我行我素。
每回都这么循环往复做白工,殿前纠察御史们见他就头疼,根本不想和他动嘴。
偏赶上徐静书今日新官上任,生怕自己不够尽责;而李同熙又是出了名的“说不听”,这便莫名其妙杠上了。
“李骁骑,上朝时官印需悬在左侧。”徐静书硬着头皮,小声又提醒了一遍。
李同熙的顶头主官齐嗣源,以及那个刚正克己的贺大将军也是够够的。两人显然很清楚李同熙是个不大服管的刺儿头,却非常默契地退开半步,看热闹似地盯着这两人,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此时天光渐亮,今日来上朝的官员全都到齐。
原本大家各自三五成群分散在四下寒暄闲聊,当近前有人发现新来的殿前纠察御史与李同熙杠上后,便也不聊天了,一个个悄悄挪着往这边围。
谁也不知皇帝陛下几时到,等候的空档磕闲牙哪及看热闹有趣。
发觉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徐静书实在很想翻白眼。这些朝廷肱骨怎么是这样的?和她以往想象的真是截然不同!
到底李同熙曾是当年救过她的人,她并不想让他当众失了颜面。原本想着提醒一下,他将官符换到左侧她就走开,晚些下朝时再偷偷找他赔礼安抚,偏他就是不肯。
李同熙本就是个不肯轻易服软的,这下又多了围观者,他自不会轻易让步。
“这几年我惯例都是将官符悬在右侧的。”他倔强地抬了抬下巴,俯视徐静书的眼神里有淡淡火气。
“任何惯例,效力都不会大于成文法条,”徐静书忍住抖腿的冲动,软声道,“《朝纲》第二卷十八页三十九行明文规定,官符既是官员身份的象征,也官员行使职责时的信物,应悬于腰间左侧尊位,醒目于人的同时也是自省。”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她说这番话时抱了紧手中典章,仿佛这样就能有所支撑,却并无翻阅或偷看的迹象。这般流畅地脱口而出,不熟悉《朝纲》的人只怕要误以为她是临场瞎编、信口开河。
有人发出惊讶轻叹,忍不住多看这嫩嫩生的新御史一眼。
李同熙显然也被她这张口就来闹得有些招架不住,眉心紧紧皱在一处,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知地握成拳。
徐静书当然明白,对于他这种惯常不拘小节的洒脱武官来说,自己这般斤斤计较有多讨嫌。甚至很像个小白眼狼。
但是她不能退让,她要对得起自己官袍和官符上的小獬豸。
“不独我一人将官符悬在右侧,武官武将大都有这习惯。左侧要佩刀剑的,官符左悬碍事,临敌时影响出手速度。”李同熙咬牙还击。
“律法不外乎人情,若考虑临敌这点,确实可悬于右侧。”徐静书认真地点点头。
李同熙神色稍霁,翻个白眼哼了哼。
徐静书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可是,上朝面圣时不佩刀剑。”
她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下抱头鼠窜的冲动。她发誓,李同熙此刻那眼神意思就是很想揍人!
“储君领兵出身,有时也会习惯如此。你怎不管?!”
李同熙颇有点恼羞成怒,却又不能真的在殿前殴打纠察御史,便破罐子破摔般将这祸水引向正闲闲在旁看热闹的储君赵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