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纷纷扬扬飘下雪来。
雪地里,一个老妇人提着篮子低着头快步走出胡同,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老妇人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认出对面雪地上坐着的人是在国子监当官的王老爷。
“哟,这不是王老爷吗?”
“.完了!完了.”
这时,王老爷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家里走去。
老妇人目送着他消失在大雪中,嘟哝了一声“撞客了?”径自走进了漫天大雪中。
尽管多数清官、忠臣都以悲剧收场,但国子监太学博士王嗣忠仍以清廉自守,以忠臣自励,甚至以天下为己任,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然而清官总是斗不过贪官,忠臣斗不过奸臣,君子斗不过小人,好人斗不过坏人。
不愿意同流合污,就只能被打压,被排挤,成为一个真正的清流。
自从踏入官场,王嗣忠从未像现在这般绝望,哪怕皇室只剩下一个病秧子小皇帝,他也觉得还有希望,甚至幻想小皇帝登基后励精图治,清扫朝堂上的奸臣,重用真正的清流忠臣。
王嗣忠走到一处门口挂着“王府”灯笼的宅门口站定了,踉跄着推开那扇已经漆皮剥落的院门。
所谓的王府,其实是租的三间带着一个窄窄小院的民房。
一路上脚步急促,踏进院门,王嗣忠的脚步却放慢了,显得有些沉重,短短的几步路就有些漫长。
王嗣忠一步一步向北面正屋走去,屋内清晰地传来纺车转动的声响,他走到门边站住了,听着那声响,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三间房,正中一间客厅,客厅东面是卧房,西面那间房既当书房又当饭厅,还是六品安人王夫人做针线活的地方。
窗下,王夫人一条矮凳坐在纺车前正摇动转轮专注地纺着纱线。王嗣忠的小女儿正蹲在母亲身边,专注地望着从母亲手里那团慢慢变成一条,又慢慢在转轮上变成纱线。
王嗣忠的脸上浮出了丈夫和父亲应有的爱怜,接着,他轻咳了一声。
女儿转过头来,立刻一声惊呼:“爹回来了!”小腿飞快地向王嗣忠跑了过来。
王嗣忠掸了掸身上的雪,一手抱起了女儿,这才向妻子走去。
王夫人已经站了起来,见王嗣忠空着手回来,眼中刚露出的一点光亮又黯淡了下去,一瞬间她又恢复了笑容,对王嗣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完,又对女儿说道:“让你爹歇息。”
女儿听了,好懂事地点了点头。
王嗣忠并没有放下女儿,紧望着妻子,这一刻他心中蓦地涌出了一片爱怜,妻子本是诗书世家的闺女,却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王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了羞涩:“说什么呢。”说着,走向一旁的小饭桌给他斟茶。
王嗣忠抱着女儿:“你有七年没有回娘家了吧?”
王夫人愣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
王嗣忠一笑:“回家的路还记得吧?”
王夫人放下水壶,望着他:“记得,怎么了?”
王嗣忠笑了笑:“记得就好。”说着发现女儿趴在怀里睡着了,深深地望着女儿,好一阵子才对王夫人说道:“我要写一道本章。”
十几年的夫妻,王夫人心中莫名地浮出了一阵不安,两眼深深地望着王嗣忠。
王嗣忠却将头转向了窗户,望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雪是好雪,要是下的都是银子就好了。”
王夫人一笑:“下银子才是大灾呢。不是被银子砸死,就得被逼死。”
王嗣忠闻言心中一叹,明白妻子是在说朝廷贪官污吏横行,要是真的下银子,这百姓就真的没了活路。或许,这大周的气数真的尽了!
王夫人伸出双手慢慢从王嗣忠手里把女儿抱了过去,转身走向卧房。
望着妻子的背影,王嗣忠眼中湿了,他不敢想象,这个家没了他之后会成什么样子,可是他不死,全家都得遭殃。人死,债消!
王嗣忠走到书案前坐下,操起了笔,摊开空白的本章疾书起来。
写完认罪的本章,王嗣忠将之供于案上。
又取过一张信笺写了起来。
写完后,用木镇尺压住。
王嗣忠站了起来,整理好身上的官帽官服,从袍袖中掏出那根准备了多年的白绫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子,王夫人从卧房里走了出来,不见王嗣忠,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一踏出房门,她的眼睛就定住了!
一阵雪风吹起,一双脚悬空摇摆
同样一幕在好些清流官员家中上演着,这些清流官员失魂落魄地冲进家门,和家人说了几句话后,写了一份认罪的本章,然后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家门口
好大的雪,漫天纷纷扬扬。
荣国府门前,车轿停了一长溜。
虽然下着大雪,荣国府门前的小厮依然挺立着,且脸上皆有得意之状。
今儿是贾政封爵的日子,一等荣国公。
另外,贾政还顶替贾赦的位置,以户部尚书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