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书房里生了两大盆炭火,坐在火盆边的义忠郡王还是觉得寒冷,冷的不是身体,是心冷。
此时义忠郡王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立,这使他难受,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将手中的火钳一扔,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
自从龙首宫被封禁之后,他就知道徐元璐靠不住了,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果然,徐元璐背着他和司礼监的人暗中来往,还发现了孔老头的异常举动。
义忠郡王脑子再不好使,也反应过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他们下的套,为的就是拿到铁证,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自认为不是输不起的人,成者王侯败者贼的道理他懂得,所以他并不觉得皇帝算计自己有错,只是,他却不能接受别人的背叛!
他不仅许诺将南宗孔氏扶正,还许诺封以王爵,赐宝剑金锏,允其在兖州府境内便宜行事。
如此待遇,就是皇室子弟都无法享受到的。
最可恨的是,孔老头不仅选择了背叛,还帮着皇帝算计自己。所以,当得知行动失败,孔家人没被灭口之后,他果断的杀了孔老头,并留下了一封认罪书,让整个南宗孔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又想到了被关在兵部大牢里的贾雨村,义忠郡王心中再次涌起强烈的烦躁,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案头的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随着笔锋,宣纸上出现了一个“忍”字。
这时,厚厚的门帘掀起,老管家张伯匆匆走了进来,禀道:“王爷,乌雅氏的人已经出发了,保证万无一失。”
义忠郡王将笔一扔,在旁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一边擦着,一边说道:“乌雅氏的人是出关去辽东。”
老管家:“.”
义忠郡王:“张伯,你太老实了.”说着,从书案上的匣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老管家接过信展看,看着看着脸色一变,咬牙道:“满清鞑子没一个好东西!”
义忠郡王笑了:“你太小瞧甄頫了,咱们能看明白的事,他同样能看清里面的门道,他不会让自己的人白白送死。”
老管家点了点头,皇帝不相信镇抚司,提刑司也没有动静,能替皇帝做事的就只剩下勇卫营了。
沉默了一会儿,老管家问道:“那就让皇帝将人押进京?若是真的有人落到了司礼监的手中.”
“不可能!”
义忠郡王微微一笑:“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浪费呢?皇帝不是想要证据吗?给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老管家开心地笑了:“对!让他们狗咬狗!”
略一犹疑,又说道:“虽说太上皇是将这队死士交给王爷和忠顺王共同掌控,但肯定能猜到是王爷,这会不会.”
义忠郡王嘴角露出一撇冷笑,淡淡地说道:“告诉你吧,这一次就算太后出面求情,忠顺王至少得在宗人府圈禁一年!没了忠顺王这个病鬼,老东西只能倚靠我。”
老管家这才又高兴起来了:“到时候趁着兵乱,一把火烧了宗人府,让忠顺王偿命!”
说到这,咬着牙:“便宜他了.”
义忠郡王叹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忽然想起了,对老管家问道:“各衙门有何反应?”
老管家:“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和六部的文官们纷纷在写奏章,要杀南宗孔氏!”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了侍卫队长的声音:“王爷,大相国寺那边递来了急信。”
义忠郡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进来吧。”
侍卫队长应声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义忠郡王。
义忠郡王接过那信撕开展看,接着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望向老管家:“越来越有意思了。”又把目光望向侍卫队长。
侍卫队长会意,退了出去。
将信递给老管家,义忠郡王坐了下来,拿起笔写了起来。
老管家很快地兴奋起来,大声说道:“好!.鄂弼这条老狗终于干了件人事。王爷,咱们将消息传出去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群贪官养了这么多的家丁下人绝对够皇帝喝上一壶的。”
顿了顿,“他想过个安稳年,没门!”
义忠郡王摇了摇头,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里,说道:“通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这么多官员涉案其中,估计要有两三万人被诛连。让他杀,杀了这么多的人,一个暴君的名声是逃不掉的。”
老管家郑重地点了点头。
义忠郡王将那封信递给老管家:“将这封信给贾琥送去。”
大雪下得天地混沌,一丈远便瞧不清对面的情形。
首辅宋成良披着厚厚的裘皮大氅,怀里抱着滚热的汤婆子依然寒冷,从文渊阁宫门向内阁值房一路走去一路咳嗽。
内阁值房的公案上堆满了奏章,站在屋里的梅昌文和邓翰林把目光从公案上收回,又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公案前,杨阁老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心无旁骛地处理着公文。
王鹤堂来了,这时正坐在南边临窗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赵子勋和钱尚书也来了,坐在北面的窗下,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