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梯口那里的是一名少女, 上身穿着浅蓝色的粗布袄子, 下半身穿着的是瑞恩医院统一配发的白色棉麻布长裙。
可能是干活的需要, 所以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高高吊起梳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身子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但是整个人显得很有精气神。
祝宁婵见王星禾愕然的模样, 嘴角微微翘起, 脸颊处竟还若有若无的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她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王少爷, 不知您找我有何贵干啊?”问到这里, 她面露疑惑:“昨儿报纸上是怎么说来着?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王星禾这才回过神, 没错了, 这声音和伶牙俐齿的想让人揍一顿的模样, 的确是祝宁婵。
“各自欢喜?”王星禾冷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祝宁婵:“这便是你在背后诋毁我的理由吗?”
“诋毁?”祝宁婵小脸上虽然满是不解,却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看得对面的男人心中愈发的火大。
啊, 真是让人高兴,想来是那个张小姐回头闹了起来吧?
“我怎么不晓得我诋毁过你了,王少爷。”她眨巴眨巴眼睛,因为脸型很小, 所以看起来眼睛水汪汪的很大。
没来由的觉得心头堵得慌,虽然原先的糟糠之妻变得再美再好看也不会动摇他的选择,王星禾还是突然很烦躁:“昨日就在这里你说的话, 别告诉我你忘了!”
“王少爷这话说得。”祝宁婵妩媚一笑:“我记忆力还是很好的,只是不记得到底是哪一句让王少爷觉得我是在‘诋毁’你。”
王星禾突然没了言语。
“是你们王家吞了我的陪嫁是假的……还是王少爷您不能人道是假的?”她语气调笑,完全没有旁的女儿家说起这种事儿那种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感觉。
“真是不知羞耻!”王星禾气得手抖。
原来张心蕊只与他说听到城中传言,王家不仁义欺负孤女,吞了人家的嫁妆。他按捺不住去问了刘天秀,这才知道她们在医院里撞到了祝宁婵,可能是女儿家的羞耻心使然,二人都没有告诉他祝宁婵说了他不能人道的事儿。
这边祝宁婵看了他的反应就猜到了大概。
“羞耻是什么?”她小脸上都是讽刺:“我怎么不晓得,什么时候王少爷也知道这玩意儿了?”
她一句一句紧紧逼问,毫不放松:“王少爷真的觉得我在乱说吗?左不过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为了挽回您的形象,不若咱们对峙一番,就请那位张小姐做见证人如何?”
“嫁妆单子不知王家可还有留存。”
王星禾觉得自己的后背出了汗,医院大厅中这么多的人,还大多数都是青城那面与他共同属于赵家军阀的同袍,实在是尴尬。
“谁会留存那劳什子的东西!”王星禾大声呵斥:“当初就陪嫁过来那么点子的嫁妆,在王家这两年吃住都不够的,你也好意思提出来?也好,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还给你。”说着自怀中掏出几张钱票:“这里是三百大洋,足够抵你的嫁妆了!”说着扔了出去。
祝宁婵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几张钱票撒落在地,之后她轻笑出声:“王少爷就想用这么点子钱堵住我的嘴吗?我还偏不了,那日在王家好说好商量的你们母子只当我好欺负,这回我还就不要折抵钱票了,我当初抬进去王家什么,我就要什么。”
“你别太过分!”王星禾额角青筋直跳,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超出了极限。
“我怎么就过分了?”祝宁婵脸色不变,似乎对面那个暴怒的男人好像一只不会伤人的微润小兽一般:“就从那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开始吧?一张床,一套柜子,桌椅板凳。”她掰着手指算账:“王少爷,您说光是家具,您这三百大洋够吗?”
“至于旁的。”她笑眯了眼:“王家没有嫁妆单子不要紧,祝家有啊,我可以回去讨要。您也不用担心祝家不给,我那个大伯母特别爱财,您说我这嫁妆回来分她一半儿,她会不会尽心尽力?”
王星禾别她这话逼得十分狼狈,在赶走祝宁婵的第二日他便又回了王家,与周氏一起清算过祝宁婵的嫁妆,不得不说那是一笔让人眼红的财富。要真是祝家掺和进来,这事儿就棘手多了。
而周围人的反应显然也都倾向于这个弱小的女子了,没看见对面的男人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吗?
此时青城来的伤员有的已经认出了王星禾,语带调笑的喊道:“王连长不带这么欺负我们的小护士的,一个大男人这点担当都没有?回头怎么带手下的兵?!”
王星禾勉励压下了暴虐的情绪,转头笑道:“去你娘的别瞎说,我们之间只是有点误会。”
话一出口,那人哈哈笑了两声便也没有深究,在他们看来,终究是个娘儿们而已,又能怎么样?
“我今日来也不是与你争辩这些的。”王星禾情绪恢复了平静:“嫁妆这事儿咱们暂且不说,不过,老子不是不行。”
祝宁婵知道他这是想转移话题,挑了挑眉:“你说行就行了?我也没试过,新婚之夜便跑了,我也只能当您不行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