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秦王与众人商议慕容显之事。
这倒是我关心的。我站在一旁,不禁竖起耳朵。
裴焕向秦王禀报,说今晨刚传来战报,慕容显和驻守河套的秦王部将李翊左右夹击,将槐度部首领槐度真杀死在了阴山外。
秦王闻言,令从人取来地图,在案上摊开。
“拓跋彦何在?”他问。
“拓跋彦甚是狡猾,逃往大漠中去了。”裴焕道,“槐度部与慕容部一向有所交往,部众见槐度真殒命,亦大多投向了慕容部。不过虽是如此,于拓跋彦而言损失不大。他如今仍站着漠南北部和漠北,慕容显亦传书来请殿下增兵,助其一举将南北收复。”
秦王却道:“告知李翊,回师河套。慕容显既已得了槐度部旧众,漠南已无妨。”
我听着,心中了然。
慕容显想让秦王助他拿回漠北,这着实有些异想天开。其一,秦王仅仅答应帮助慕容显夺回漠南,如今一战告破,自然算是守了约;其二,秦王如果帮助慕容显拿到漠北,那么秦王将来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南北一统的鲜卑。他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个后患。
秦王之所以帮助慕容显,除了避免慕容部无处可去侵扰河西,更重要的,乃是不让鲜卑的某一家独大。支援慕容部对抗拓跋部,让两家长长久久地内耗下去,无暇无力来中原滋事,才是上佳之策。
对于秦王的意图,众人显然了然于心。裴焕应下,全无异议。
众人有商讨了一些营中的日常之事,秦王起身,到营中去巡视。
“云霓生,”出门的时候,他头也不回,“跟上。”
我心里翻个白眼。
明明是他请我来辅佐,可他对我说话的神态,全然不比对仆婢客气多少。
我骑马跟随在秦王身后的时候,心底有些后悔。那契书上应该再多写两行,把“侍奉云霓生如闺秀”之类的礼遇写进去……
“凉州如何,听闻已下雪了。”身边传来谢浚的声音,我转头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
“正是。”我说。
“元初近来如何?”谢浚道,“我许久未见他,此番回到雒阳,他却已经去了凉州。”
我看他一眼,不由地冷笑。
“元初如何,谢长史当知晓才是。”我说,“秦王不久前才令慕容显围攻武威,莫非谢长史不曾听说?”
谢浚面上有些歉然之色。
“我确不曾听说。”他说,“我一直在辽东,替殿下处置事务。若我在,定会极力劝阻。”
我不为所动:“是么。”
谢浚看着我,道:“霓生,你怨我?”
我笑一声:“各为其主,有甚可怨。不过谢长史将来再遇得这般事,切莫一边帮着别人对付元初,一边又对元初提交情。元初是个心软念旧的人,长史不为他心疼,我却心疼。”
谢浚淡淡一笑。
“你若是指秦王替我转交的那幅字,当时,我确希望元初赴凉州上任。”他说。
我瞪起眼,正待开口,谢浚打断道:“不过我并不知晓后面之事。我只希望元初上任之后,可认清时势,随殿下共修大业。为了此事,我还预备往凉州一趟,亲自劝说。”
“长史倒是对秦王忠心耿耿。”我讽刺道,“元初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元初是这世间难得的真正心怀天下之人,”谢浚看着我,目光深远,“霓生,你知道当今可安定天下的人,唯有秦王。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会在此处。”
我“嘁”一声:“我来此处,是秦王逼我的。”
谢浚没有与我争辩,道:“霓生,我知你心中有元初。可他并非孩童,不须你护着。他以弱冠之龄担任重臣,又数度征伐得胜,足证他已可担当一方。你若是为他好,便莫再绑着他,放手让他拼搏,这世间,只有秦王可让他成就心愿。”
我听着,只觉心隐隐地撞着,心绪不定。
“我不曾拿他当孩童。”我反驳道,“我也不曾绑着他。”
谢浚淡笑:“是么。”
我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策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