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池之旁的垂柳已然抽芽,颇有迎春的盎然生机。
沧池旁亦是窦夫人的住处——清凉殿。
裴皇后和裴鸢在沧池之旁短暂驻足时,却没成想,竟还真见到了刚从建章宫归返回殿的窦夫人。
窦夫人身着信期绣所制的直裾长襦,那长襦的裙摆状似鱼尾,迤逦曳地。
纵是窦夫人的面上有着颇深的法令纹路,却也能瞧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只是这种美同裴皇后比起来,却是差距甚远。
见窦夫人的身后跟着五公主,裴鸢便悄悄地冲她颔首,想要同她打声招呼。
五公主并没有理她,她只垂下了头首,旁人亦看不清她的神色。
窦夫人的面色却明显不大好看,她只同裴皇后屈膝施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清凉殿。
待窦夫人走后,裴皇后的面色虽一切如常,但眸中却蕴了些许的寒意。
裴鸢却觉得不解,且感到淡淡低落。
五公主昨日在石渠阁时,还同她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理她了?
*
清凉殿。
窦夫人回宫,便伫在了华贵的藻井之下,面色亦是极阴。
从司俨那个荡/妇之子入上京后,她在上郡驻军的兄长便开始被皇帝怀疑有不臣之心,貌似前些日子,御史还搜出了证据。
窦夫人亦因此被连累,适才,她便被皇帝唤到建章宫听训。
如今想来,几月前的那场火灾来得就甚为蹊跷。
而自那个荡/妇之子来京,再到被封为国子祭酒,一切又都有裴皇后在推波助澜。
司俨入京,是因裴皇后建议了皇帝
司俨被封为国子祭酒,同鸿儒一起修书,也是裴皇后的建议。
这不禁让窦夫人有了猜想,这两个人,会不会在暗中勾结到了一处?
五公主进殿后,见母亲面色不豫,便也愣怔在地。
窦夫人注意到了五公主,便看向了她。
适才裴鸢对她的示好,她都看在眼中。
思及,窦夫人不禁冷声问道:“不是让你在外,一定要同裴家女处好关系?”
五公主不知所措:“儿臣……”
窦夫人眉眼含戾,神情间亦全无母亲对待女儿的慈爱:“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何用?”
五公主因而沮丧地垂下了头。
窦夫人有一儿两女,她平日便总说,她是最平庸,也是最无用的那个。
窦夫人却倏地想起了裴皇后对裴鸢宠爱有加的模样,她心道:裴俪姬,当年你的女儿没保住,也不全是我造成的,而是你没那个福分。
女儿死了,她就把侄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想来,那班氏倒也真不同裴俪姬计较。
窦夫人想起了裴鸢那张温良无害的小脸,又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随即,窦夫人将五公主的下巴轻抬,眉目也柔和了些许。
若裴鸢死了,那裴皇后定当生不如死。
人能承受住第一次打击,却不一定能承受住第二次。
思及,窦夫人俯视着五公主,语气幽幽地道:“不,你还是有些用处的。”
司俨颔首,他本就想同裴猇一同去查看状况,待追上了裴猇之后,二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抵了沧池之旁。
沧池之上,静水起涟漪,周遭惟有夜虫啁啾和风动之音,却不见任何人影。
裴猇在和司俨分头在沧池旁的御花园寻了一圈后,不禁蹙眉道:“明明大长秋说,她适才还同五公主在沧池旁散心,怎么就没有人影了?”
——”二公子....二公子,您等等我!“
体态圆胖的大长秋这时也追了上来,他身旁跟了两个提着铜雀宫灯的宫女,也跟在他的身旁小跑着。
司俨这时眸色一变,复沉声问向裴猇:“五公主?”
裴猇不解:“五公主怎么了?“
大长秋这时才走到了两人的身旁,宫人手中的宫灯在这时亦将薄绿的草地照亮。
众人因而得以看清,不远之处的草地上,竟是有着一只绣鞋。
裴猇的声音变了调:“这...这是裴鸢的鞋!”
大长秋才刚匀稳了气息,这番却觉心跳一顿,他嗓音尖细,难以置信地道:“裴小姐她这是......”
司俨沉眉,见这草地上痕迹凌乱,明显存着女孩挣扎的迹象,他复又走到沧池的边上,见那石岸上的水渍也是未干。
裴鸢她,应该是被人沉池了。
大长秋和裴猇也有了猜想,便赶忙派两个宫女去寻太医和识水性的宫人。
司俨的嗓音沉冷如冰,不禁斥向大长秋:“她同五公主出来,连个女使都没带吗?”
大长秋也不知该如何回他,只满脸惊恐地微张了张嘴。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
却见裴猇想都未想,便只身跳进了沧池内。
他飞快地划动着手脚,于夜他看不清水底的状况,便凭直觉不时地沉下水面,不断地搜寻着裴鸢的身影。
裴鸢如今生死未卜,大长秋唯一庆幸的是,幸而这沧池是人工的菡萏池,她若真的死在了池中,尸身还算好打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