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用完宫膳后,便依着裴皇后的言语,又躺在她的华榻上休憩了小半个时辰。
及至申时三刻,裴皇后本欲亲自送裴鸢到司马南门,可皇帝阏临却突然宣她入建章宫陪侍,裴皇后便命大长秋送裴鸢出宫。
大长秋助皇后协理后宫之事,是未央宫地位最高的宦官。
裴皇后任命的大长秋是个面貌和蔼,身子略有些圆胖的宦人。
他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尖细,动作也稍显女态,但是裴鸢很喜欢同大长秋相处,他是个很会讨人欢心的人。
将暗不暗的时刻,殷红的夕阳高悬于上京天际,浓重诡谲的云翳却未将其光芒遮蔽半分。
裴鸢观了观天象,她觉上京终于要降些雪花,可却又想起了上午的濒死体验。
现下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大长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对裴鸢道:“小姐,您看,那个人便是今日将您抱到椒房宫的颍国世子。”
裴鸢即刻循着方向看去。
只见大长秋所言的颍国世子衣着尚质之冕,其上虽无旒无章,却透着股低调的矜华。
因着身份毕竟是诸侯王世子,司俨亦戴了充耳悬瑱的皮弁楚冠。
遥遥观之,司俨只静伫在已变为废墟的华殿之旁,却仍能瞧出,他身形颀长,蜂腰长腿,是个样貌极为俊美的年轻男子。
裴鸢不禁想起了从前读过的一首诗赋——
君子至此,黻衣绣裳。
佩玉将将,有纪有堂。(2)
裴鸢不易察觉地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她复握了握手中的玉珇。
她想对他这个恩人道谢,亦想将这一小块玉珇还给他。
裴鸢屏着愈发不稳的呼吸,迈着小步渐渐走向了司俨的方向。
司俨亦是觉察出,有人正往他的方向行着,他亦看向了向他走来的裴鸢。
裴鸢离他愈近,亦看清了司俨的长相。
司俨的气质矜贵淡漠,眸黑而沉静。
相貌也偏冷感,不似裴鸢的父亲亦或是长兄的温润。
司俨的面部轮廓敛净,且稍显冷厉,在眉眼微垂之际,亦带着淡淡的阴郁。面容是匀净无疵般的俊美,五官却很深邃精致。
裴鸢在他身前一丈的距离站定。
她仰首看向了他,却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怦然地加快。
——扑通、扑通、扑通。
裴鸢本以为是自己又要如上午那般突染恶疾,可心跳了那么久,却并未作痛。
她无法描述这种异样的感觉,只知自己在司俨的注视中,渐渐丧失了言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