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为何樊凡如此慌张,也怪他还未思虑周全,就莽莽应下了赵九公子的诗会之约。
试想,樊凡这么一个深居简出的人,独独应下了赵府的约,其余的却是推了,外边的人又岂会不好奇,这白鹭榜首跟赵家到底是何渊源?
这苏州府里头的贵人们,谁手底下又没几个狗腿子眼线呢?
只要顺着樊凡的信息,自然会查到牛头村,届时再在村里头找几个上年纪的老人一问,张水娘是张家十几年前自河里救上来的这么一件事,又岂能瞒得住?
二则是,十几年前,苏州府赵大学士家里头发生的那场巨变,虽被官家压了下来,不至于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民间,可功勋人家里头,知情的可不带少,个个心里头都亮着盏明灯呢。
赵家长房夫妻双双罹难,唯一的嫡女也不见了踪影。
细细一想,单凡是个有心的,再去确认一二,不难辨别出张水娘的真实身份。
……
……
想到如此,樊凡真真是觉得自己太过年轻,便是加上异世的那二十多年,在这个心机城府深沉的朝代,也仍是个小白。
当务之急是要收拾好这烂摊子,切不能把母亲的身份暴露出去。
若是此时就暴露,樊凡想要跟赵家再去论那些旧账,就失了先机。
而且,父亲一个乡下莽汉,若是突然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怕是一时接受不来,不知往后如何与母亲相处。
樊凡脸色凝重,似是在想对策。
青衣婢女却是淡定,说道:“公子不必忧虑,我虽不知其中个细,但我家姑娘道了,眼下的这个难题,她已然替你安排了对策……只是具体是如何,只能是公子明日见到我家姑娘,再问了个究竟了。”
已有了对策?
此时樊凡心中,是惊讶大于感激。
既然宁楚能想出对策,必是知道樊凡面临的问题,便是说,自昨日他应下赵九公子的诗约至今日,短短一日,他的这个师姐已经把樊凡的身份打探清楚了。
或者说是,早此之前,宁楚暗下里就已经有了动作。
当着绿衣婢女的面,樊凡不好表现出什么,但背后却是直冒冷汗……幸好与这宁楚是同门,并非敌对,否则,他当下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这个师姐……不简单啊。
樊凡见也不可能从这绿衣婢女口中问出个甚么来,明日与师姐相见,是免不了了,于是拱手道:“劳烦小姑姑替我谢过师姐,明日,我必准时赴约。”
……
……
翌日,樊凡自院子后门出发,不敢坐自家的马车,让小舅租了辆马车,送至芒山脚,在独个上了山。
如此,也是防有心之人跟着。
十余岁,男女之间私授相见,可大可小。
……
到了芒山寺,樊凡还在寻思,这宁楚只说了在芒山寺相见,却未道具体是何处。此时,却见一小沙弥走来,授了一礼,道:“施主可是樊公子?”
“正是。”
“施主这边请,斋茶已备好。”小沙弥未过多解释,往前带路去了。
樊凡心里苦笑,他这师姐,远比他想象中要有手腕得多。此处,看来也并非清静之地。
道是清静,最是暗藏玄机。就像是在湖边划水,瞧着水至清见底,可一脚踩下去,却蹬不到底。
……
……
到了一处偏僻些的禅房,小沙弥便退下了。
他第二次见这位师姐,一袭白衣,仍旧是蒙着白面纱,盖不住一身的气质,是位不可多得的美娇娘。
樊凡上前拱手行礼,道:“樊某见过师姐。”
“裴先生可从未教过贵贱尊卑这种俗礼,无外人在,你我同门之间,大不必行如此规规矩矩之礼,随意一些。”宁楚的声音听起来干净纯粹,与樊凡所想的心机深重的形象十分不搭,“师弟坐吧。”
按说,俩人第一次相见,陌生距离感总归是有的,只是——聪明人之间,总是轻易就撕破这层纸,开门见山。
“师姐,知道了我的身世?”樊凡试问道。
“嗯,知道了。”宁楚回答得十分随意。
宁楚给樊凡倒了一杯茗茶,飘起一缕氤氲的水汽,隔在四目之间。
“那……师姐早早地便在打听刺探我家的事情?”樊凡又问道,言语间已经有了些怒气。
“师弟这是作什么,怒了?这世上那么多事情,难不成都要经你允了,别人才能去做?你该庆幸的是,刺探你身份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宁楚嘲讽道,泯了一口茶,还是那副柔弱单纯的模样。
宁楚继续道:“再者说,裴先生收你为学生,他是相信你的,可我不一样,我自小被人害得多,怕了,没那么容易相信人。以我之手,替裴先生探探你的底细,有何不可?至于你与赵家之间的事,不过是意外发现的,并非我有意为之。”
裴先生未细询樊凡的身世,自是信得过樊凡的为人,可宁楚的说法,也并不无道理。
这时,樊凡心里头的气消了几分。
“师姐教训得是,是我鲁莽了。”樊凡道。被人掀开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