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冷空气一路南下,虞城也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从酒店吃完团年饭回家路上,江父江母坐在后排聊天,江勉扶着方向盘,在等待红灯的时间不由望向窗外。
车道旁的花池、行道树都被染成渐变的白色,高悬的路灯上的红灯笼被风吹着,下面悬挂的流苏不停翩飞。
这样肃杀寒冷的雪夜,令他想起了某个相似的晚上,手捧玫瑰,义无反顾来找他的少女。
绿灯亮了,江勉才回过神轻踩油门,无意看从后视镜看到满面红光的微醺的父亲。
今晚家宴上江父高兴,喝得有点上头,他扶着前面座椅,一直跟妻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江勉从小在亲戚堆里夸着长大的,仪表堂堂,芝兰玉树,相貌无可挑剔。
最重要的是,学生时代一直是别人家孩子,从来没让家长操过心,高考结束后,他还没步入社会,就靠成绩拿了二十多万的奖金,在亲戚朋友一时风光无两。
但凡事有两面,有人羡慕,自然就有人嫉妒。
小伯母最会明夸阴损,每年表面夸了江勉学习好,又说他性格越学越闷,日后不会招女生喜欢;跟着又含沙射影读书无用,自己大专毕业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她孙子已经抱了两个。
碍于都是亲戚,江父没回怼得太难看,但今天在酒桌上,江勉终于给他长了脸。
亲朋们听闻他儿子谈了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女朋友,还是音乐世家的出身,没一个不惊讶又恭喜的。
这回小伯母也哑口无声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毕竟之前说的话都成了笑话。她家那个儿媳妇属实比不上音乐演奏家的女儿。
江母唇上抹的还是儿子带回来的口红,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唇,笑着问丈夫,“光你见着人了,也不给我看看,那小姑娘长什么啊,有照片吗?”
“乖巧漂亮着呢,你儿子的审美,你还信不过啊?照片找你儿子要去。”
话音收进耳朵,江勉握着方向盘的力度都紧了些,又看了眼后视镜,他语气尽量放平,“爸妈,开年后,我打算跟渺渺父母正式见一面,你们……”
“你这臭小子,该不会给人家肚子搞大了吧?”话还没
说完,江父急着打断。
江勉噎了一口,就知道不能在他爸喝了酒后时候说事,讲话也不着边际了。
“……那我还不至于,您想太多了。”
江父叹息:“我是想得多啊,我等着抱孙子,让他继承家业的呢,你这混蛋玩意儿算是指望不上了,只会花老子钱,不会挣!”
江勉嘶了一声,想反驳,细想还真是。
人生巅峰就是高考完挣的那20万了。
“老东西。”江母啐了一声,维护儿子,“江勉,别理你爸,喝多了,就开始讲混话。”
他父母思想开明,才顶着家族里的口舌压力,支持着他每一步的选择,重男轻女继承家业自然是无稽之谈,父亲醉话,当然是一笑置之了。
车窗前的白雪纷纷扬扬地落,静谧而温柔,雨刮器划掉一层层的霜雾,道路两旁的夜灯不断向前延伸,勾勒出团年夜的祥和氛围。
又是一个路口等待。
江勉的思绪飘到不切实际的多年以后。直到江父敲击椅背催促,他才反应过来。
车子滑出去前,他又问了一遍,“那是确定了吧,明年开春双方父母正式见一面?”
江父抚掌大笑:“我儿子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我能不支持?这种事儿,肯定确定了,你倒是急得很啊,还真打算在博士毕业之前,让你妈和我升辈分不成?”
这回江母看了一眼醉醺醺的丈夫,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
吴老师组的项目在正月初十重启,江勉跟父母撒了个谎,初八独身回了海城。
这天任渺渺去了乡下老家走亲戚,下午五六点才坐着老父亲的车回了市区。
她在副驾驶扣了半天的安全带,“那个,老爸,今天江勉回来了,我等会儿校门口下车,跟他见一面再回家。”
任道远瞥她一眼,“穿这么薄,大晚上的吹风不冷?”
“我们又不是傻子,找家便利店坐着不就行了!”
“行行行,谁拦着你似的,早点回来就行了。”
任渺渺解开安全带,倾身抱过去,“谢谢老爸,嘿嘿。”
车门闷声碰上,任道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顺着女儿离开的方向看去,她步伐轻快,踏上人行道台阶,往便利店门口跑去了。
忽然,呜呜的北风划过窗户,花池里的树剧烈摇动,女儿的大衣都快被吹起了,他心里一紧,登时就忍不住要拔车钥匙喊她回来。
前灯熄灭,车门还没拉开,年轻男人走到亮处,已经将少女完完全全裹在了怀里。
这画面莫名地让他想揉揉眼睛。
任道远长地叹了口气,才颤着手插上车钥匙:唉,女大不中留。
另一边。
任渺渺躲在宽大的大衣里,双手紧紧地扣着男人的腰,脸庞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他替她隔绝了一切的寒冷,有力的心跳声盖住了萧瑟的风声。
扬起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