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面露犹豫之色:
“这些人,都是安平县那边流亡而来的,排了多日,就为了每月初一、十五两天的布施……”
安平县刚经历了一场大劫。
去年的大河水灾之后,便持续干旱,直至今年夏初,又突如其来一场暴雨。
雨后一场地动接踵而至,使得山体崩塌,几乎将整个安平县淹埋。
当地的县令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到人报信,却并没有以为意,仍是想方设法搜刮税赋。
直到山体开始滑坡,才意识到危险,竟不知疏散民众,而是连日收拾细软,带领了家人逃出城外。
可怜城中无辜百姓全然不知危险降临,直到半夜听闻地动山摇的剧响,便被滑落的巨石泥沙埋掩在了里面。
一夜之间添了不少无辜者的亡魂,一部分侥幸逃出生天的民众惶恐之下逃往盛京。
既是想要告状,也是想要祈求佛祖保佑、请求官府安排灾民。
这些幸存者中,有些人是带着伤重者前来的,就等着天道寺初一、十五布施的免费汤药救命。
从安平县事发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两月,期间有大部分的人死去。
天道寺的门口,每日都会新增无数尸体。
但却有更多的人为了每月两日的那一点儿口粮、药物,而在忍着痛苦坚持。
“若是此时将人赶走,会不会引起民愤?”年轻的和尚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这群刁民!”
走在左侧的一个脸如发面馒头的和尚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哼了一声:
“无事则生非,一天躺在那里,便生骄逸!”
“我们寺庙的大门,可不是为了这群人而开的,每日臭熏熏的,污了我们的阶梯,令佛祖不喜。”
“师叔教训的是。”年轻的和尚听到这里,连忙低头应了一句。
“我们每日念经颂佛,必要梵香净手,像他们这样的肮脏生物,怎么配得佛祖庇佑呢?”
那说话的和尚见年轻和尚认错,不由越发得意:
“佛说众人平等,可这些也配称人吗?他们不是人,自然不配平等。”
“掌座也是,每月布施粥水,害我每天的饭食都少了二两有余。”他骂骂咧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若是吃不饱,何以念经,菩萨又如何能感应到我的诚心?”
年长的和尚听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并不阻止。
这和尚见他神情,便眼珠一转:
“更何况,这些药水拿给他们吃,只不过救他们区区一条贱命,有什么用呢?不如……”他话锋一转,冲这年长的和尚道:
“将药卖出去,由他们想办法凑银子,价高者得,到时正好用来孝敬师兄。”
“好主意。”年轻的和尚神色一亮,忙道:
“他们渴求活命,必会豁出去竞价的。”有些来得晚的,未必熬得住时间,说不定愿意花钱买命。
“师兄,您认为呢?”那白胖的和尚转头看了一眼年长的和尚,就见那年长和尚含笑应了句:
“药钱不可定得太贵,阿弥陀佛。”
“师兄仁慈,我们明白。”
……
宋青小的眼神冷了下去,一股杀意冲击着她的心灵,令她恨不能斩杀眼前的几人。
可惜此时的她游离于规则之外,无法触碰到这几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个和尚有说有笑的远去。
……
不久之后,寺庙之中突然涌出一大群灰衣僧人。
这些僧人手提长帚,神色凶狠,从广场之中一一涌出,迎向躺在阶梯之上的众生。
“爷爷……爷爷……”
靠在老头儿身侧的机警小孩一听到动静的刹那,便坐直了身体。
这些僧人平时很少大量出寺,除了初一、十五布斋之时。
小孩昏昏欲睡之间,还以为时间荏苒,一晃到了时日,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大对劲儿。
出来的僧人气势汹汹,看起来仿佛要吃人。
他目光与一个凶狠的和尚对上,被吓得缩了缩肩膀,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亵渎了法师。
法师们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极高,胜过王室宗亲。
“快醒醒。”他推醒脸色极差的老人,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的小声嘀咕:
“是不是,是不是法师额外开恩,要发放汤药了呢?”
他掰了掰自己的手指,距离上一次布施发药,才过去了七天而已,距离下一次布斋,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
小孩正愁老人等不到那会儿,若是天道寺的法师发了慈悲,提前布施,说不定能救老人性命。
这小孩话音刚落,就听到冲出来的僧人之中,为首一人大喊了一声:
“此地乃是佛门净地,不是你们家的院子,容不得你们玷污,速速离去!”
“快走快走!”
扫帚乱挥,发出呼啸之声。
突如其来的赶人,令得石阶上的众人惊醒。
“爷爷……”
瘦弱的小孩脸上的希望迅速变成了恐慌,下意识的抱紧了老人的手臂,望着这些面目狰狞的僧人,面露惧色。
僧人挥舞的扫帚打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