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下角签了字,文件一合,不轻不重地丢在桌子上。
段薇垂首道歉,拿起文件,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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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之后,程恩恩又被拉去做了核磁共振,近二十分钟的扫描,她全程惨兮兮地在想,这次的医药费要怎么办?光这一项检查,费用就一千了,她两个月的生活费呢。
想象了一下告诉爸妈自己“被篮球砸了一下又住院”之后可能的场景,程恩恩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对于“巨额”医药费的恐惧,令她出来的时候哭丧着脸。
张医生立刻关切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程恩恩小声说,“贵。”
张医生乐了:“贵什么,又不用你花钱。”
“不用你花钱”,这五个字在程恩恩耳中犹如天籁,她眼睛一亮,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这是免费的吗?”
“……什么免费,知道我们的仪器进回来花了多少钱么。”张医生手里的报告想往她头上拍,半路转了弯,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碰了下,“你江叔叔都给你承包了,放心吧,他钱多着呢。”
江叔叔这个称呼,已经是这段时间朋友圈里取笑江与城的必用词汇了。
程恩恩的心一点都没放。
江叔叔又帮她付了医药费吗?可是这次她是被篮球砸的,又不是他的责任,根本不需要他负责的呀。
程恩恩有点愧疚。别人一对她好,她就觉得抱歉,这会儿深深为自己当初还想讹他,以及昨天觉得他有病的想法,感到惭愧。
回到病房,程恩恩就给“撞了我的江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江叔叔,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
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好几个同学给她发了微信,程恩恩每个都回复了。她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
叶欣说要请假来看她,程恩恩说不用,只让叶欣帮她把这几天发下来的作业收起来就好。
陶佳文也发了信息跟她道歉。虽然这次被砸有她的因素,但她主动道歉,程恩恩就也不拿着捏着了,回了没关系。
刚回完,又“叮”一声,来了新消息。
樊祁:【还好吗?】
其实心里还有点气,程恩恩还是回复了:【我没事。】
无事可做,实在无聊,她吃完晚饭犯困,就早早睡下。她要好好休养,让脑袋里的伤快快好起来,不要再影响她的学习了。
她睡得不是很踏实,中间似乎听到门开关和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等她醒来时,眼前是一团昏暗,病房的大灯关了,但窗前小沙发那块开了盏小台灯。程恩恩把脑袋转过来,发现沙发上悄没声息地坐着一人。
是江与城。
他长腿叠着,手里拿了本奇怪的书,没封面,像是自己装订的。台灯光线温柔厚重,投下的阴影令他的五官更显深邃,下颌线条明利。
程恩恩瞪着他,迟钝的脑子转动缓慢。
“醒了?”江与城的视线还落在书上,慢条斯理翻了一页。
刚睡醒的茫然劲儿过去,程恩恩拢着被子坐起来,神色古怪地瞅着他:“江叔叔,你怎么又来啦?”
江与城将书签夹到翻开的那页,合上书,搁到一旁沙发上,然后抬眼:“我不能来?”
程恩恩抿抿嘴唇,腹诽:正常人会大半夜地趁人家睡觉,偷偷进女孩子的房间吗?
但是没胆子,闷闷地:“没有。”
“你睡得好早啊。”另一道明显稚嫩许多的声音响起。
程恩恩一愣,循声望过去,才发现江与城身旁的另一半沙发上,还躺着个人。
江小粲身上盖着江与城的外套,蜷缩在那儿睡了半个小时了。打着哈欠坐起来,把外套乱七八糟一团放到江与城腿上。
程恩恩看了看时间,竟然才八点半。
一入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她睡了一觉,想当然地以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程恩恩纳闷:“你们怎么都来啦?”
江小粲瞅了瞅他老爸:“老江同志,你自己上吧。”最后一句声音很低:
“——泡个妞儿还得我帮你么。”
程恩恩就听见了一个字:“什么妞儿?”
江小粲咳了一声,拿起江与城两分钟前放下的那本书,打开挡住自己的脸。
江与城把书从他手中抽出来,浓稠昏黄的光线下,一双眼睛转向程恩恩:“不是要还我医药费。”
“……”江小粲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用白眼表达了他的无语。
原来是来收钱的呀,程恩恩面露为难。
开学学费一缴,充饭卡,买日用品,她现在只有不到两百块。
“一共多少呀?”她问。
江与城轻抬下巴,朝她右手边的桌子示意。那里放着一张结算单据,程恩恩拿起来,两眼一黑就想昏倒。
……她只还得起。
这对程恩恩来说简直是笔巨款了,把自己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她揪着眉头想了很久,很没底气地小声问:“我可以……分期付吗?”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看江与城不出声,声音就更小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