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李献对文彦博这位政坛不倒翁颇感兴趣,此人以科举出仕,一路宦途顺遂的令人羡慕嫉妒恨。
他擅长处置紧急事务,也擅长制衡局势,故而出将入相五十载,始终不倒。
但他却是新政的坚定反对者,后来更是附和司马光,把王安石执政期间夺取的西北疆土‘还给’西夏,说是能缓和西北局势。
但西夏人侵袭依旧。
这是个倾向于保守的官员。
但如今却在李献的影响下,成了最积极的新政支持者。
清晨的墨学中很热闹,学生们急匆匆进了大门,随即三五成群往课堂而去。
“见过小文先生。”见到文彦博,学生们纷纷行礼。
文彦博微笑颔首。
因为经常代替李献给学生们授课,时日长了,学生们便称呼他为小文先生。
“小文先生。”一个学生急匆匆跑来,行礼,“丁守被打了。”
“为何?”文彦博问道。
“我与丁守在外吃早饭,遇到两个士子,对方见我等穿着墨学衣裳,便出口讥讽。丁守反唇相讥,对方说我墨学以为地乃是个圆球,那为何我等走来走去依旧是在平地上?丁守与他们辩驳,对方一言不合便动了手,如今丁守被扣在街边。”
文彦博令学生们自习,自己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学生去寻丁守。
见到丁守时,他正鼻青脸肿的蹲在边上,两个男子在看着他。
对方显然知晓此事无法善了,来了几个年长男子。
“秦伟。”为首男子拱手。
“文彦博。”文彦博拱手,“为何动手?”
丁守说道:“他们说不过弟子,便动手打人。”
“可是如此?”文彦博问道。
一个年轻人冷笑道:“彼时在场人颇多,他叫嚷地乃是圆的,墨家验证过,而儒家只知晓信口胡言。这是诽谤。”
“哦!”文彦博微笑道:“那么敢问你如何觉着地不是圆的?”
年轻人说道:“你往前看。”
众人往前看,街道平直。
“我等出行除去极少坡道之外,皆是平地,从何圆来?”年轻人讥笑,“不过是标新立异之言论罢了。”
“如此你就打人?”文彦博叹道:“若是我说出伱错谬之处,可也能动手打回来?”
年轻人朗声一笑,“你若是能说服在场的人,只管动手。”
“好。”
若是李献在场,定然会觉得年轻人太蠢了,被文彦博一步步带进了沟里而不自知。
那几个年长男子含笑看着这一幕,并未阻止,反而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其中一人低声道:“先前就怕李献亲至,文彦博倒是好说,此子不敢跋扈。”
“他是李献最得用的弟子,晚些羞辱他一番,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好。”
几个男子笑的得意,有人甚至建议事后去王珣那里请功。
文彦博问道:“上次先生在御街做了个压强测试,你等可有异议?”
众人摇头,几个男子冷笑,觉得他是虚张声势。
“压强把万物紧紧地压在了地上,包括海水,可有异议?”
众人摇头,后续有人重复过李献的试验成功,随后引发各种推测,道理早就广为人知。
“知晓为何看着街道笔直吗?”文彦博叹气,“那是因为太短,太近。”
“要多远?”年轻人冷笑,“可要百余里?”
众人不禁哄笑。
文彦博摇头,“在场可有出过海的?”
两人举手,一人是商人,一人是船工。
“他这是要作甚?”
“且听他说,随时准备反驳就是了。”
文彦博问那二人:“你等出海时,可曾遇到对面来船?”
“遇到许多。”
“遇到过。”
二人皆点头。
文彦博再问,“你等看到对面船来时,可是先看到桅杆?”
船工点头,“是,先看到桅杆,随后才慢慢看到船身。”
“知晓为何吗?”文彦博问年轻人,随后向摊主要了一团发酵中的面团,拿一个碗从面团斜坡处缓缓贴着往上。
当碗的上沿超出面团最高点时,文彦博问道:
“先看了什么?”
“碗的最上沿!”
“把碗当做是海上的船呢?”文彦博问道。
年轻人面如死灰,“这不可能!”
船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大地是圆的,海水因压强之故也是圆的,于是当看到远方来船时,
“放开我!”丁守挣脱两个男子的看押冲了过来,行礼,那种委屈后被拯救的激动令他热泪盈眶。
“回了!”一个年长男子悻悻的道。
“且等等。”文彦博开口,“你等忘了一件事。”
“何事?”年长男子问道。
“我说出他话里错谬之处,便能打回来,这话,在场的都听到了吧?”文彦博看着周围的人。
“都听到了。”
“那厮答应的干脆。”
“打回来!”
还是那句话,看热闹的永远都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