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只小宠。
护不住的,没必要再养。
老尚书带着一丝哭腔,仿佛在祈求亡魂的原谅,“娘娘,娘娘,别怪老臣窝囊,如今,如今那位已坐稳江山,而小太子却受了熏腐……真龙假龙已不重要,老臣老了,实在无能,愧对您往日的提拔。”
张六莫名烦躁,习惯性去摸他袖里的无事牌。
忘了。
他雕琢另一块的时候,把她落在画案上了。
鼻尖分明还萦绕着安寂的檀香,身处天下最清净的佛门,他却仿佛感觉自己推开了另一扇门,血淋淋的,堆砌白骨腐尸,到处是令人作呕的臭气。
底线正在极快地沦丧。
张六森白的面孔蒙上一层阴翳。
小四爷在外头等得日头西斜,懒懒打起了呵欠,这个方丈不行啊,超度一块玉都要那么久,啊呸,不是超度,是虔诚开光!
“沈垂芒,帮我办一件事。”
忽然耳边吹来一口寒气,小四爷险些跳起来。
“六爷,您跟姑奶奶学坏了。”沈垂芒感觉气氛不对,“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六爷垂着面孔,本就苍白的皮肤褪去了血丝,像是死去多年的灰斑鸠,眼珠子都是僵硬灰暗的,生机被一瞬屠绝。
凛冽又绝情。
“去。”
他唇齿溢着滔天杀意。
“给我,挖了张家祖坟,一具也不要放过!”
张家被全族抄斩后,尸体抛到了乱葬岗,那时张六无权无势,只能趁着夜晚,用自己的双手一具具刨出来,他特意寻了一处偏地,拼好尸首给他们下葬。
等到他登上高位,又把小坟包推平,给他们备上了一具具上好的棺材,葬在风水极好的地方,还请了高僧做了数场法事,以求家人能有圆满的来生。
当他是张家六郎时,他亲自给他们送葬、报仇,除了最后一环的真相大白,他自认做得对得起张家的养育。
但张家是无心无愧对他吗?
未必。
为什么他上了金銮殿,天子脸色大变,还想将他驱逐出去?
偏偏他殿试无可挑剔,力压群雄,为了公平起见,天子听取阁臣们的建议,钦点他为状元。
风光的日子才没多久,张家就遭遇了飞来横祸,平王跟大伴联手,将一顶投敌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张家女眷在祖母的带领下,一个个决然上吊。
事情真是如此吗?
那是自愿吗?
他往日并不觉得张家人多有骨气,毕竟为了重回朝廷,他们不惜与商贾交好,还拿儿女的婚事当做筹码,巴结高官,他跟万家小姐的联姻,也正是出于双方利益。
张家壮烈殉节,是不是只为……保全另一个秘密呢?
深夜,冷雨漓漓,六哥撑着一柄小皮纸伞,绀蝶色曳撒浓如墨,沉厚矜重,当裙摆被雨水溅湿,好似缀了一群艳到极致的黑蝴蝶。
在六哥的面前,纸伞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到处都是眼睛。
“先挖最老的。”六哥嘴角含着一丝讽刺,“不用客气,就从老夫人挖起。”这位对他最慈祥的老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除了信得过的小四爷,来的都是死士,秘药一喂,命都是他的,张六不担心会泄露秘密。
“六爷,有东西。”
小四爷最擅长搜查与审讯,但凡是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老夫人的手里死死攥着一枚嘉佑通宝的铜币。
嘉佑通宝,小天子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
不仅如此,他的大伯、二伯、伯,五伯以及他的父亲、母亲、兄长,手里都攥着相同的铜币。
不是灭口,是自愿赴死。
为了守护那个偷来的皇位,张家给天下演了一出戏。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骗他。
什么状元郎,什么首辅栋梁,他不过是一个被豺狼虎豹吞得四分五裂的傻子。
“……哈。”
他嘴角无意识抽动。
“哈,哈哈,哈哈!!!”
张六起初是笑了声,旋即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狂,眼里没有泪,嘴角却泛着滴滴答答的涎水。
“六爷!”
小四爷大惊失色扑到他身边,却见下一刻六爷收敛了所有神情,那股歇斯底里的疯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取出雪白的帕子,轻柔擦拭着嘴角的涎水,又是那副富贵浓丽的气象。
六爷优雅松开手指,那帕子就悠悠荡荡,又十分轻蔑地,盖在老夫人发黑的面孔。
他阴阴柔柔调子好似飘荡的游魂。
“凡是手里握着嘉佑通宝的,都给咱家,挫骨扬灰,喂狗。”
“记住哦,要一点也不能剩。”
……好狠。
旁观的系统有些不安。
它从来没有绑定过这样一个寄主,都不用它提供线索情报,对方就把事情做完了,显得它这个皇权系统怪废物的。
难道这就是古代人的智慧谋略?
系统绑定的都是现代人,因为比较容易接受它的存在,它记得上一任男性寄主,也遇到了类似狸猫换太子的情况,当时男性寄主也很愤怒,但他选择了一个温和的处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