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走正道,果然是一件这么艰难困顿、万般痛苦……却也这么快活的事情!
他的双眼已经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辉,却还在执著地看向天际,也不知道叶楠能不能听得见……
他这最后的、仅有的一点痴心妄想。
“我罗飞浮沉人间二十余载,错投白骨灵修,终年浑浑噩噩,不知何为正邪,何为生死……”他喃喃道:
“此生有幸,时至今日,终于知晓‘大义’二字。”
“多谢叶家家主成全我。”
他话音未落,那个本就淡薄得几近于无的身影,终于完全消弭在了一片璀璨的、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里。
可这毕竟不是百年前的沪上,这个法阵,终究也不是那个出自上古大能者的、带有凤凰真火的大阵。哪怕把罗飞的魂魄和血肉都填了进去,在汹汹而来的无数邪修和妖魔的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所谓的玄道中人,就是能够在很多时刻,心甘情愿、不约而同地去送死的家伙。
就好像百年前以叶鸿兴为首的叶家长老和叶楠,再比如百年后的他们。
“我走了。”张晓城摸了摸赵飞琼的长发,低声道:“照顾好你自己。”
他不愧是龙虎山里拔尖的弟子之一,眼下就连他们的掌门都匍匐在地、不知死活,他还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扑到阵法的中央,也就是罗飞刚刚神魂俱灭的地方。
赵飞琼拉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地哽咽道:“我……我跟你一起走。”
“你——”张晓城还没说完呢,就被赵飞琼给抢了先:
“我们当时在特别督查组签下契约的时候,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永不背叛,交付终身,生死不离’,怎么,现在你要说话不算话么?”
张晓城苦笑道:“可现在特别督查组早就没了,你还管这个做什么?”
“而我早就在出发之前解除了咱们之间的契约……你得好好活着,飞琼。”
“没有你,就不算活。”赵飞琼含泪笑道:
“再说了,就算我能活下去,你这等于活生生把我的心给带走,剩下的我,不过是无知无觉苟活在世间的行尸走肉。我到哪儿再去找一个你?”
S市的邪修作乱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些有足够的家产的人。邪修们的算盘打得可精着呢,如果拿这些人开刀,那么不仅能够得到足够的魂魄和血肉,还能把他们的家产收归囊中、为己所用。
萧家因为有着萧景云的龙气庇护,所以邪修们终究不敢闹得太过,可是像周家、钱家这样没什么本事,还为特别督查组提供过帮助的家族,便是第一波被覆灭的受害者。
赵飞琼是周家仅有的活口,在从家中逃出来的当晚,就只身前往泰山,正好和前去找她的张晓城擦肩而过了;等到张晓城回来之后,赵飞琼又在发挥生意人的本能,前往后方为他们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两人又再次错过了。
细细算起来,这对小情侣似乎自从在S市的特别督查组,在众人揶揄和祝福的目光下,签署了那张契约之后,能够像普通情侣一样两厢厮守的日子,加起来连半年的时间也不到。
可赵飞琼觉得,她已经赚大发了,已经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个人了。
张晓城此人,真真是把“不解风情的直男”这个名词发挥到了极致:
他分不清口红的颜色,觉得什么胭脂红橘红番茄红都一个模样;他还觉得赵飞琼所有的衣服其实都一个样子,她穿什么都好看;比起普通的直男最常说的“多喝热水”,他身为玄门修士也没能有什么进步,最多就两句,“多喝热水”,和“我给你画个符”。
可与此同时,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耿直的、活像是从什么封建社会里走出来的大姑娘似的憨憨了:
乐善好施之类的玄门中人肯定全都会有的好品质就不说了,单说他耙耳朵的事迹也足够说上好长一段时间的,比如他平日里恨不得跟除了赵飞琼之外的所有女性生物都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就差在自己身上贴个招牌说“贫道有家室了莫挨我”;还整天把赵飞琼送他的那个戒指戴在手上,见人之后不管熟不熟,寒暄两三句之后就一定要把这个戒指晃来晃去。
终于等对面问了之后,就要开始炫了,你要是给他个机会,那就了不得了,他真的能不带喝水一口气地说上半个小时,那架势看得所有身为单身狗的同行都恨不得给他糊上一脸的符咒以示抗议:
“你们四川人都这么耙耳朵的吗?!”
张晓城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你们还莫得耳朵能耙!”
——为此他又吃了同行们的好几符咒。
周诗云也不是没对女儿的这段恋情表示过反对。她在前夫的身上吃了个大亏,因此看女儿身边所有的男人都疑神疑鬼的,觉得没个好东西。
但是等周诗云见过张晓城一面之后,就半点意见也没有了:
他看着赵飞琼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珍而重之地就好像在看自己的世界一样。
“眼睛里有光”这个说法,现在已经被各种电视电影追星族全都用烂了,随便指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