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祁安已经有了后悔的念头。
数不清的记忆跟着划进脑海,从他们第一次在雨夜相遇,他好像总在保护她照顾她,为她受伤也为她流血,他会在暴雪夜无声无怨穿梭十个小时找她,会给她正式的告白与偏爱,会在过生日的时候为她绽放一束专属的烟花。
世界上不会再有比陈泽野更好的人了。他这么好,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悔意如海浪般翻起将她吞噬,祁安用那只没输液的手胡乱抱住陈泽野的腰,脸侧过埋进他颈窝,一声比一声低: "对不起。"
“阿泽对不起。”
“我不该说这个的。”
陈泽野轻拍着她的背: "不是说过了吗?在我这你永远不用说抱歉。"
泪水滚落埋进他挺阔的卫衣布料中,祁安肩膀小幅度地抖: “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心疼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爱一个人到最高境界才会心疼。
这场病来势汹汹,高烧总是反反复复,拖了将近一周才好。
祁安还是很抗拒与外界接触,陈泽野便片刻不离地在家陪着她,社交软件全部关闭,和她一起与世界隔离。
他们一起睡到自然醒,一起站在洗手台前刷牙,一起看夕阳慢慢隐匿到地平线下。
奶茶店那边的兼职陈泽野替她去辞掉,沈静也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她知道祁安是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就连平时路过的流浪小猫她都愿意伸出援手,黑色雨伞分出一半挡住降雨,又怎么可能去为难其他人。
所以那些流言她半句也不肯相信,言语中都是对无良媒体的谴责与不满,说他们凭什么肆意妄为地欺负人。
她又嘱咐陈泽野一定要好好照顾祁安,他们还这么年轻,前途应该灿烂光明,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陈泽野点头答应: “我会的。”
但这些事情对祁安的影响实在太大,她感觉自己掉进了某种怪圈,情绪变得敏感脆弱,就像是夹在书本中的蝴蝶标本,单薄而伶仃,扑簌簌被蒙上尘灰,轻轻触碰就能破碎。
她明明已经在努力克制了,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处都在,就算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都会让她掉眼泪。
那天上
午十点,陈泽野洗过碗从厨房出来,看见祁安抱膝坐在沙发上,下巴埋进臂弯,发丝乱糟糟堆在颈侧,白皙清秀的脸上分明挂着两行泪痕。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她情绪的一起一伏都牵连着他的心脏,陈泽野擦干手在她身旁坐下,圈着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指腹贴上她眼尾轻揉,偏头靠近: “怎么了宝宝?”
“我就离开几分钟,为什么哭了?”
祁安把攥在掌心里的东西摊给他看,鼻音里混着委屈: “坏了。”
陈泽野低眸看过去,发现是很久之前,他曾经帮她找回来的那个针织钥匙扣。经过年岁打磨,它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针脚有了松懈的痕迹,兔子耳朵的那处衔接更是断裂。
“我以为怎么了呢。”陈泽野勉强松下一口气,在她脸颊上安抚似的亲了亲, "没事啊宝宝,别哭。
“给我吧。”陈泽野从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 “我来帮你弄好。”
家里并没有针线盒,大少爷从前根本用不上这些,但现在为了祁安,他什么都可以做。外送服务在十五分钟之后上门,陈泽野笨拙地穿针引线,又笨拙地帮她缝补。
那也是祁安第一次和他讲起这个钥匙扣的来源。
祁俊良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祁安总是闷闷不乐,孔诗诗又对她进行着残暴的欺凌,所以她就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活。
看她这个样子,祁浩轩也跟着难过。
刚好那时候学校里新开了手工课,在一众男同学吵着要研究汽车模型的时候,祁浩轩却选择做了这个钥匙扣。
他针法很不熟练,针脚歪歪扭扭,中途手指还被扎破了几次,细密的血珠涌出来,但想到这样能哄姐姐开心,他觉得怎样都值得。
可车祸也是在那一天发生,刺耳的警笛,绝望的呼救,直至去世的前一秒,钥匙扣还紧紧被握在他手中。
所以这么多年来祁安一直把它随身带在身上,就当作祁浩轩还陪在自己身旁。
陈泽野把补好的钥匙扣拿给她: “宝宝你看。”
他用轻松的口吻,试图让她从伤感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针线,你都不夸夸我吗?"
但祁安眼眶却莫名变得更酸: “阿泽。”
>她垂下头,像个在认错的小孩: “我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很烦啊。”
"不会啊。”陈泽野提起她唇角想让她笑, “宝宝你什么样都特别可爱,我从来都没有烦过。"他先是笃定地给出答案,然后才去寻找原因: “但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吗。”
“我最近情绪实在太糟糕了,负能量好多。”她其实什么都清楚,而且坦白来讲,如果身份对调,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忍受得了, "总是在哭总是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