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明天就写!”
等孟萝卜睡醒,外头已经天都黑了。
叶哥还在隔壁市开会,岑安也懒得做饭,索性叫了外卖请他们吃小龙虾。
“其实咱可以这么做,”岑安帮他们两又拿了两瓶汽水,思路非常开阔:“你先把那丸子吃了试试,反正吃完了以后这辈子的记忆也还在,不至于被上辈子夺舍。”
“要是不喜欢,我就拜托叶医生帮你重新封起来,就当这丸子根本没吃过。”
黑猫擦了下胡子上的龙虾油,闷闷地舔爪子道:“你们觉得……那臭道长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岑安想了想:“你跑去跟剧组的时候,他来找过我们,说是担心你,又怕你觉得他烦,和他生分。”
“如果有一个人,关心你的时候都怕你不舒服,远远地绕一圈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那他应该……很喜欢很喜欢你吧。”
孟萝卜怔了一下,心里涌起几分内疚,又觉得有些纠结。
“可他如果关心的是那个小和尚呢?”
“拜托,猫哥你又不是战斗猫,就凌道长那个修为一开始就能给你强喂丹药的好吧。”薄和吃着蒸虾含糊道:“人家要真是只喜欢那和尚,你这壳儿估计早被献祭了。”
少年脸颊红红,又觉得欢喜又觉得烦闷。
他洗干净手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把那小盒子拿了出来。
其实他一直觉得……沉似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自己要是叫孟沉似……听着也好像很好。
“叶哥真的能帮忙消除记忆啊……?”
“不信你可以看看三院的那群医生,”岑安喝着可乐道:“现在没一个记得他是谁的。”
黑猫纠结了几秒,还是把那丹药当巧克力球给吃了。
他原地坐着等了一会儿,好些记忆突然就跟放烟花似的冲了出来。
许多个画面开始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涌现,还有潮水一般的情绪——
他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跪在蒲团上,被爸妈按着烫戒疤。
头顶疼的不停冒汗,眼泪也在大股大股往下流。
孟萝卜挣不过他们,一拧头却看见窗外站着个小道士。
小道士怔怔的站在那里,身上带着几分冰雪消融的气息,不知怎么地让他觉得有些亲近。
等人全都散了,他一个人去河边洗脸,看着头上的伤口都不敢伸手碰。
小道士走了过来,把松雪膏递给了他。
原来他的名字叫凌慎。
荒年饿死了许多人,只有寺院里还能吃些米粥。
他知道自己是被方丈们救了一命,心里虽然不舍寺外的尘杂,却也渐渐适应了苦修的生活。
寺里真无聊啊。
念经,扫院,拜佛,念经。
还好有小道士常常来看他,还给他带员外郎家里才有的莲花酥。
后来饥荒渐渐结束,他们便也慢慢长大了。
小道士变成了道长,从跟他一样高的小不点变成了松竹一般清俊高挑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是凡人,对方不是。
道长会御剑飞去,会跟随师门救济苍生,隔三五年路过这里的时候,偶尔会来看一看他。
他真喜欢道长的样子。
小时候好看,长大了也好看。
而且这么多年一晃而过,道长还是记得给他带莲花酥。
可是和尚怎么能喜欢人呢。
再喜欢都要假装不知道啊。
于是他客客气气的和道长说话聊天,客客气气的保持距离,看着时间飘逝岁月轮转,只如老友一般等待着他偶尔归来。
凌慎待他也很客气,偶尔坐下来聊一聊天,说的都是这十里八荒的新鲜事。
听山下来的香客说,那员外家道中落,豢养的厨子们都早已各奔东西,可道长总是还能带莲花酥回来,味道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便捧着酥点喝一喝茶,也不好意思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说话时不疾不徐,提及见闻里的生离死别也轻描淡写。
他自己被困在寺院中无法离去,头上的戒疤早已印入了身体里,便也点着头同他笑。
自己暮气沉沉犹如老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话也插不上。
便是离别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说一句下次再来坐一坐吧。
寺院里只有粗茶淡饭,他不好意思用这些来留他。
时间总是会变的,人也一样。
自己的脸上手上先是有了细纹,后来又有了皱纹,渐渐又蔓上了老年斑。
可道长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皱眉的模样都一如从前。
等终于到了弥留之际,他才大着胆子握一握他的手,心里却依旧克制又惶恐。
这样不染凡尘的道长,终归也只是他的一个故友。
再喜欢,都开不了口的。
那天山上山下都在下着空濛的小雨,雾气中弥散着青苔的气味。
“可惜了,”他看着道长,神情安宁而含笑:“最后都没能尝尝肉是什么味道。”
永央寺交给你了,山下困苦的百姓也交给你了。
我那些无法开口的小心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