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路沉星把姜望舒送到了和平饭店后,便赶去了邮局。
他把自己淘来的几本二手书连带着攒下来的粮票和一些土特产一并寄了过去。
路沉星的姐姐叫做路沉薇, 打小两人一块儿在胡同里长大。
与姐姐路沉薇温柔的性子相比, 路沉星是个小霸王脾气,小时候家里条件好,他手里攥着点钱和点心, 哄得附近小孩以他为首,整日在那胡同里呼风唤雨, 闹来闹去。
今天不是砸了你家的玻璃,明天就是偷摘了谁家的柿子。
小时候为了这些事, 没少被邻居找上门来。
而他那个不干人事的爸,又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
一旦被找上门也不问缘由,不管七二十一对着路沉星就是一顿打, 还不许他吃饭。
于是每到了半夜,姐姐路沉薇就会悄悄端来一碗饭, 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抹眼泪。
这样的记忆总在路沉星的脑海里鲜亮着, 仿佛还在昨天。
因此,当初那渣爹举报了他们外公一家,害得他们亲妈气急病倒,并且下定决心要与渣爹离婚的时候。
那不干人事的渣爹,一边喜出望外地撇清关系,一边劝着下面两个儿女也跟亲妈撇清关系,否则便不管他们时,路沉星当时便下定了决心,宁愿下放也不会干这不是人的事情。
但是唯独面对性子柔和的姐姐,他狠不下来这个心, 那个时候他亲姐还有一个正在恋爱的对象,家里条件也好,眼看着就要订婚了,不像他,一穷二白,出事了也没关系。
所以路沉星便劝着姐姐也与外公一家子撇清关系。
谁知温柔了小半辈子的姐姐,在那一天忽然变强硬了起来,红着眼珠子扇了他一巴掌,并且转头就替了他,去了更加艰苦的大西北下放。
因此路沉星才得已来到了条件还算富裕的小姜村附近劳改。
为了这事,头路沉星心理难受的紧。
那可是寸草不生的大西北,戈壁滩,正常知青下乡去那都害怕呢,更何况背着个黑五类的名头去劳改呢?还不得脱掉十层皮?
路沉星总是怕着,哪一天忽然收到了姐姐去世的消息。
好在,这一转眼,年都快过去了,两个人还是安安生生地活着,虽然隔着大半个国家,只能偶尔有书信往来,但这总算是件好事。
如今又得了国家政策发生变化,高考快要恢复的消息,路沉星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连夜便收集好了这些东西,第二天就寄了去。
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雪,出了邮局地上还略有积雪,路沉星怕摔着,便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着心里想着待会去顺道儿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雪花膏卖。
这阵子天寒地冻,村里不少人脸上都生了冻疮,小孩脸上通红通红皴裂,虽然姜望舒天生丽质,到了下雪的天气,天越冷,她倒越像个雪人儿做的,冰肌玉骨。
可路沉星总是想着,往年还在首都的时候,总见姐姐会买些女儿家的瓶瓶罐罐,那时路沉星还笑话姐姐这是抹猪油,等自己真有了媳妇,他心里就变了味了,总想着别人有的,他媳妇也不能少。
不过那些东西,他就记得雪花膏,珍珠膏,昨天路沉星来县里的时候,顺道去了趟供销社。
小县城毕竟比不上首都繁华,物资也贫乏,只有雪花膏卖,不过别看那雪花膏才巴掌大一瓷瓶,可不便宜呢,一问,一瓶得五块钱呢,都快赶上小十斤面粉了。
这几天,路沉星花得钱着实不少,这钱还是路沉星私下里去黑里,变卖了当年下放时偷藏起来的黄金得来的。
那黄金被包在一串桃木珠子里,有几粒珠子是金子刷了色混在木珠子里面,当时没被看出来,就这么带走了。
现在金价是八块多一克,黑市里卖不上价,也卖了七块一克,那几粒珠子合起来有个一百多克呢,路沉星如今手里攥着七百块钱,也算是小有钱财了。
这笔钱他谁也没露,只悄悄给姜望舒瞧了,然后藏了起来。
有了这笔钱,算是解了路沉星的燃眉之急,他心里算计着,买了雪花膏,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路过新华书店的地方,脚步一顿拐了过去。
这年头不叫人做生意,那叫投机倒把,是违法的,但是吧,总有一些管不住的地方,就是那黑市。
都是寻摸着人少偏僻的地方,起个大早或是大半夜的悄摸儿的买卖,路沉星的二手书就是在这黑市上淘来的。
他那天见有人卖书,就私下联系了那人,问他能寻摸来更多的高中课本不,虽说高考取消了,高中还是有的,其实高中课本挺好找的,就是不便宜,新书去新华书店倒是能买到,可是一本得一块钱呢。
二手书就不一样了,四五本才一块钱,为了省钱,路沉星冒着风险寻摸来了好些书。
可有一本,他怎么就是买不到,今天给姐姐寄书,就把自己那本先给添进去了,为了这本物理书,他这才进了新华书店,想看看能不能买到。
刚刚到门口,路沉星就一愣,因为他在书店里瞧见了熟悉的人,是姜红花,只见她正和书店售货员争得面红耳赤,手里还拿着几本书,路沉星眼神儿好,老远就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