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这件婚事, 出乎他身边所有人意料。
赵王注定举事,身边羁绊越少越好,便未想过成婚娶妻。索性帝后为他传出了克妻的名声, 没几户会上门说亲。
帝后为赵王定下嘉宁时, 他身在外地剿匪, 传信表达拒绝之意也无用,还没赶回京城, 事情已成定局。
站在赵王这边的朝臣思索后,一致认为多这么个王妃不影响王爷什么。出身低、无势力攀附,简而言之便是既无法给赵王助力,也不会成为阻碍。
无法拒绝,平淡处之便可。
如今赵王提出要带王妃一起回封地, 就是真正把人放在了心上。当然, 谢秋认为其中不无赵王妃那位舅舅的原因。
鲁微的出现是个惊喜,在这之前, 谁也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有一人悄无声息把生意做到了这个程度。
多出一人,不是简简单单带上就好,要考虑部署的东西必定更多。谢秋没有阻拦,只道:“王爷既已决定,属下毫无异议。”
赵王颔首, “今日去邱太傅那儿看看,他惦记你许久。”
谢秋目露惭色,“我稍后便去, 劳累先生记挂,是我这个学生之过。”
“太傅圣人之心,不会苛责。”赵王淡声安抚。
说起来,二人并非简单的主从,更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谢秋为当初谢贵妃族中的庶出子弟,谢氏不仁,将他母亲磋磨致死,在他考取功名后又慌张想要灭口,竟试图再对他幼妹下手。谢秋查明真相,忍无可忍,为救妹妹失手杀了族中一嫡出堂兄,也是谢贵妃最喜爱的一个侄儿。
谢贵妃震怒,欲将谢秋处死,是赵王暗地保下他们兄妹,而后将谢秋引荐给邱太傅,成为最受邱太傅喜爱的小弟子。
除了一个妹妹,谢秋再无羁绊,论忠心,他绝对可排前列,赵王对他十分放心。
谢秋告辞前想起一事,“属下来时路过淮南,听说那儿的总督贪墨了万两黄金,已被钦差查出呈禀给了陛下,陛下大怒,如今此人项上人头即将不保。”
赵王很淡然,“何氏光明正大出手,自要付出代价。”
皇后身后就站着何氏家族,赵王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这事是他的手笔。
谢秋微微一笑,了然而去,显然欣赏赵王的手段。
当狠则狠,圣人之仁不会让你的敌人感恩仁慈。赵王从不缺魄力,这是谢秋愿意追随他的原因之一。
…………
早膳后,嘉宁去陪了福山长公主,听说她昨夜很不舒服,呕吐不止,从昨夜至今都未进食水。
福山有孕在嘉宁和赵王这儿是过了明路的事,所以二人独处时,嘉宁便问,“你想好了该怎么办么?”
福山沉默,半晌道:“昨夜,陛下遣了人来问我,问我……身子可还安好。”
那样温柔的问话,一如他于皇宫深夜拥她入怀时的温度。
可事情已过了一整日,他才想起她离开皇宫,要来问这么一句么?还是习惯性要去寻求安慰,才发现她不在呢?
他是否曾经想过,假使那日赵王妃不在,皇后计谋得逞,她会是如何下场?
几个醉酒又吃了药的成年男子,会如何对待她,不言而喻。
嘉宁很安静,秉持能少开口绝不多说一字的原则,她面对这种事的经验太少。
福山也无需她开口,只要个倾听者罢了,深深舒出一口气,“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嘉宁预料,满脸不解,“为什么呢?”
以福山和皇帝的世俗身份,这个孩子生来注定要遭受异样眼光,况且,皇帝也不一定会想要。
“六皇兄问过我了。”福山轻声,“我思索很久,最终求了他让我离开皇宫。”
待在宫中的十八年,她既有过欢心也有愁绪,最多的,还是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母妃让她报恩,她报了,予取予求,在二皇兄面前柔顺地当个毫无自我的傀儡。
以往福山从不感觉有何不妥,她习惯了。可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似乎让她忽然就清醒过来,意识到了很多,也想了许多,且不自觉开始观察起其他人,其中她最注意的,就是这位和六皇兄成婚不久的小六嫂。
在小六嫂这儿,福山惊觉,世间原还有这么多令人快乐的事。
她曾经是那样自然想过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二皇兄,因她生来戴罪,命也不属于自己。
可人心终究肉长,忽然的疲惫后,她没有得到过任何期待的回应和交待,心慢慢变凉,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福山思考这些事时,堪称冷静,“福山长公主很快就会殒没,世间再无此人。”
她温柔抚摸小腹,“我此生再未想过与他人在一起,便想自私一回,留他陪我。我一人……太过孤寂了,上天既将他赐给我,定有用意。”
“六嫂,你觉得好不好?”
嘉宁想了会儿,“你喜欢便好,你自己的身体,旁人也没资格说甚么。”
福山双眸微亮,像住进了星辰,“我就知道六嫂和其他人不同,是最好的。”
她伸手抱住嘉宁,柔软的身躯像绵绵的胭脂水,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