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天气多变, 明明前几天还是大雪纷飞的, 如今一连几日都是大好的晴天,也没有大风, 微微冷的温度。
偶尔会落些小雪,细细碎碎的, 落到地上还不待堆积起来就化了。
傅安公子的生母是来自江南的美人,可能是因着这个原因,他也偏爱江南的风情, 府中建筑也是比着水乡的格局来的。地上铺的也不是北地特有的大理石板, 而是青石板。
也建了长长的游廊, 临着湖水, 虽然湖水都已经结冰了, 前几天的时候大雪覆盖了一切, 还看不出什么来,如今太阳一晒,屋檐上的雪都化了, 便能看出青瓦白墙来了, 飞檐翘角也精致好看。
苏楣难得地出来放一下风, 她伤口已经开始好转, 这些日子她也吃了不少苦头,少有如此惬意的时候。
她着了一袭红裙,同色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心底忽地涌上几分亲切的熟悉来,不知为什么, 苏楣突然有种自己正身处家乡的感觉。
其实她这几天情绪都很低落,在傅安公子面前虽然插科打诨的,一直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那天那个像是从血堆里爬出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但是孤身一人身处异国,偶尔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找不到,晚上的时候也会被梦魇惊醒。
她这辈子都会牢牢记得那天的事情,她折进去近百护卫,无一存活,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仿佛连天上飘的雪都是鲜红色的。
苏楣抬手抚了抚袖子,表情冷了下来,掩在袖下的左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支尖锐的箭头,掌心出血也浑然不觉的样子。
这是敌人给她留下的礼物,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那上面刻着花纹,精致弯绕的藤蔓模样,是苏家特有的族徽——王城的苏家。
账,她要一笔笔地算,尽数讨回来。
命就该命来抵,既然以血开端那么也该以鲜血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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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恰好是午后,前些日子下的大雪已经尽数化去,露出建筑原本的颜色来。
黛青色的屋檐微微翘起一个流畅的弧度,古朴又精致,透着古时的威严。
傅安公子不在府中,代替他招呼他们的是傅安公子的亲信——一个身着黑色骑服的青年,段流云正在跟人礼貌寒暄。
随从跟护卫们被段流云打发去休息了,毕竟劳累奔波了几天,面上倦意都掩饰不住。
其实沈离休息的最少,也几乎没吃东西,形容少见的狼狈,面色也苍白起来。
但是段流云劝不住他,也就随他去。
沈离自己走在段流云跟傅安公子的亲信身后,一个人打长长的木制长廊下走过去,天上正下着小雪,落到地上立刻便化成了水。
青石板湿湿润润的,整个背景都是朦朦胧胧的青色,淡雅又让人看不清。
画面像是一副水墨丹青,意味深长,看了说不出的感觉,美得让人很是舒服。
像是悄无声息的江南落雨,也像是雨后的空气,摸不到但是分明能感觉得到。
沈离随意地扫过一眼,目光停在了前面一个少女身上——那少女着了一袭红裙。
整个背景都是那种朦朦胧胧的淡青色,唯独那少女穿着一身红色襦裙,上身一件白色的小衣,一条一指宽的月白色腰带勾勒出细细的腰。
乌发红裙,色彩鲜明活泼到像是这副画卷里的点睛之笔。
段流云留意到沈离没有跟上去,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触及到那灼眼的艳色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个苏小娘子最喜欢穿红衣,也最适合红衣,是个美艳夺人,脾气也像是火焰一般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寻常人消受不起,这不,沈离就要被那灼眼的火焰吞没了。
那青年见两人都不动了,定定地盯着一个方向,便也看了过去,一见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开口解释道:“那是我家主子前几天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一个姑娘。”
随后得意道:“好看吧?光看背影都好看。”
段流云听到这里心里颤了颤,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紧了,连忙问道:“请问兄台,这位姑娘叫什么?”
青年挠挠头,莫名地露出几分憨气:“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主子好像说过,那姑娘似是与沈州牧认识?”
“话说回来,主子前几天给沈州牧去了信,应该就是说的这件事情。”
苏楣忽然察觉到视线,抬头望过去,因着隔的有些远,她看不太清楚脸,只能看清是三个人,其中有一个白衣的正看着她的方向。
两个人视线交汇之时,苏楣只觉得熟悉,怔愣了一会儿,便看着那白衣的公子转出了长廊,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却极为踏实。
苏楣眨眨眼,停在那里,待他走近一些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个事实——来人貌似是沈离啊。
但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换成男的也一样,苏楣仰着头看着他,觉得沈离这两年身高蹿得有点儿快,明明前两年还只能比她高那么一点儿,撑死半个头。
沈离五官较之前也深刻起来,鄞州那燥热的太阳也没把他晒黑,还是冷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