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一个女子突然出来跪在了堂下, 声泪俱下地说要找回她的弟弟。
这宴会是为了心血来潮来看各郎君秋猎的皇帝办的, 一番声势浩大的假意寒暄之后,就各自心怀鬼胎地坐下了。
皇帝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因了纵欲过度的缘故,神色虚浮, 不过是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在席上寻欢作乐。
这次来他倒是带着三个皇子,一个个收拾齐整了坐在那里,有一个长得细皮白面的, 不时朝着苏楣那里送个脉脉含情的秋波。
她瞅着八成是冲自己来的, 心里憋屈, 低下头喝酒不作声。
苏楣本来兴致缺缺地, 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酒樽喝酒。那个女子出来后她才饶有兴趣地放下了酒樽。
这架势, 要说背后没阴谋她都不信, 一个女子若是没人帮助能混到这宴会上么?还找弟弟,找个鬼哟。
不被皇上的侍卫一刀砍死就算她命大。
但是跟她没关系,苏楣就乐得看戏, 反正到底都是这王城里的阴私事, 冷眼旁观也没什么不好。
堂下那女子穿金带玉, 身着绸缎, 但是衣服袒胸露背的,胸前只浅浅系了一条浅粉色的抹胸,显然是勾栏院里出来的。
直到谢小侯爷开口问那女子:“你弟弟是何人?”
那女子哭哭啼啼,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沈离。”
这两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激起一阵波澜。
堂上先是静了一下, 而后便都看向了沈离,暗中打量,随即窃窃私语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扰得人心烦。
沈离垂着眼帘饮酒,神情淡漠,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系。
只是心里到底是落了一块下去,触不到底,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楣的神色,生怕她有半点儿嫌弃。
他身份本就低贱,这无可辩驳,沈离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只在乎苏楣。
他是奴隶,生在花楼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沈离怕她知道自己的过往,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只是令人恶心罢了。
只见那红衣的少女闻言便蹙了眉,把酒樽放下,冷眼看着堂下那女子。
“你说沈郎君是你弟弟?”谢小侯爷继续问着,倒是颇有耐心:“那你可有什么证据?你当知道这沈郎君可是青岩先生在外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虽然没听说沈郎君有什么家里人,但是也不是随便出来个人就能说是他亲人的。”
虽则是这么说着,话里话外却都透露出沈离没什么家人这一信息来。
他诱导着跪在底下的阿青,循循善诱:“你说沈郎君是你的弟弟,那你出身何处?”
“奴生在秦楼楚馆。”她伏下身去,额头抵着地面,恭恭敬敬地回答,“奴绝对不会认错的,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只是声音低了许多:“阿离是奴五岁的时候捡回来的,是奴当初一手带大的,奴与阿离相依为命。”
“没成想能在这里见到他,大概是上天垂怜。”
“胡说八道。”苏楣斥责一声,打断了那女子的话,她站起了身,脸上因带着薄怒像是施了胭脂,越发美艳起来。
美目一转,便看向了座上的皇帝,“皇上明鉴,这女人明明就是在污蔑,什么证据都没有便在这里胡扯。”
“欺瞒天子,按律当斩。”她转头再看底下跪着的那女子的时候,便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狠戾,其实苏楣不知道什么刑罚,反正往重里说就是了。
皇帝侧过脸亲吻了一下坐在自己腿上的一个舞姬,表情油腻腻的,软趴趴地回了苏楣:“哎,朕看她不像是说谎的,再说了,朕又不是残暴之人,还是得再看看。”
阿青瑟瑟发抖,连说着的话都结结巴巴的,“奴、奴说的绝无一句假话,阿离确实是我弟弟,当时有贵人见他生得美,还没等调教便带走了。”
这明摆着就是冲着沈离来的,苏楣被气得不行,那皇帝也只管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她心里怒意压不住,只冷冷看着跪着的阿青,嗤笑一声,眼中漫上嘲讽,道了一句。
“阿离也是你能叫的。”
“你若再叫一声,我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话虽是对着那阿青说的,苏楣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谢小侯爷。
她再傻也知道定是那谢小侯爷搞得鬼。
也知道那皇帝不制止是因为沈离今年便要出仕了,沈离素来跟她交好,而她现在代表的是幽州。
他不想让幽州的势力再增强哪怕一星半点,所以哪怕之前觉得这个后生挺好,也得把他狠狠压下去,最好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谢小侯爷背手在身后,点出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沈郎君是你弟弟,那他便也是奴隶喽?”
“虽说英雄不论出身,可是既然曾经身为奴隶……”他似是为难地没再说下去,但是眼中分明是幸灾乐祸的。
苏楣的父亲苏霄汉也在席上,闻言也立刻接上了话头,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扯了一堆圣贤书,反正就是诋毁沈离。他倒是不敢再惹苏楣了,只当她是空气一般。
经过这一遭,沈离便算是毁了,原本他若是出仕,便是仗着名声也能混个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