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工业区以前叫天宝县,县中心其实就在新平村这一片,但大批工厂盖起来反而是在天喜村,也就是服装厂和轴承厂所在的地方。
只是外来人口一多,风水就开始轮流转,因此这两年新平村多少有些没落,毕竟对打工的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大家租住在外也是更愿意选择天喜村的房子,即使那儿的地方更破旧逼仄。
说实在的,哪怕没出过几次门,闻欣看着都觉得新平村的更干净。
她道:“这儿也挺好的。”
虞万支其实也很少往这儿来,说:“主要是没有公交。”
都是乡村小路,只容纳得下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摩托大家又买不起,只能哼哧哼哧地骑自行车一个小时来回。
这时间在工厂的话多数人能挣到两三毛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快十块钱,现在天喜村那边的小房间月租差不多是二十块,尤其租房子的几乎全是拖家带口的人,两口子耽误下来更是亏本买卖。
出来打工的人心里自有一本帐,闻欣脑子一转就能算出来,不过说:“租房子肯定是不划算,但买房就不一样。”
是自己地盘的话天南地北也有跋山涉水的力量。
虞万支觉得也是这个道理,看着路边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说:“这儿有卖房的,说是一万。”
房屋买卖搁以前是稀罕事,但最近这几年还算常见,尤其是东浦这样本地人没多少的地方。
像老家都是在轰轰烈烈盖房子,有钱砖房,没钱就石头房,不过哪一种都不便宜,里里外外下来也要万把块。
一万块钱闻欣是没有,但觉得在东浦也不贵,她凑过去念道:“针织厂宿舍二零三,二十平。”
又偏过头说:“要不要去看看?”
虞万支点点头,又嘱咐说:“你站我身后,有不对就跑。”
这年头不太平,要不是针织厂是国营单位,他压根不敢带着闻欣去。
闻欣被他说得一惊,道:“你每次的话都很吓人的样子,可我跟你出门的时候一直好端端。”
到底有没有这么恐怖,别是乱吓唬她的。
虞万支严肃道:“那是跟着我。”
就他这体格,往哪儿一站都很有威慑,更别提在工业区这一亩三分地还算有点名气,要是闻欣这么漂亮的人自己往街上一杵,那真是稚子抱金于闹市。
闻欣看他的神情,皱鼻子吐舌头说:“知道啦。”
表情多少还有点不服气。
虞万支都想哪天干脆带着她见识见识,又怕把她置于危险之中,只说:“上来吧。”
他一直推着这辆自行车也挺麻烦的。
闻欣刚刚是吃得太撑,这会坐上去,一路评价道:“有小卖部、菜市场和饭店。”
虞万支一心只有房子,倒没有想过还要关注环境,这会说:“你比较周到。”
毕竟家不是只有房子和人就可以的,生活也是一部分。
闻欣得意道:“所以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又道:“可是针织厂在哪?”
虞万支只知道个大概,时不时停下来问,总算找到地方。
针织厂并不大,宿舍只有一栋筒子楼,原来是属于单位的财产,但八一年开始全国陆续在住房改革,职工可以折价把分配的房子买下来,现在才能合法交易,因此连厂门口都贴着不少租房、卖房的纸,路过的人谁也不会错过。
闻欣看见说:“原来不止一户人家要卖房。”
虞万支都不用想就知道,说:“老职工都有钱,估计是去买楼房。”
往前那些年没票有钱也花不出去,赶上双职工的人家几千块钱还是有的,更何况筒子楼是厨房在走道上,共用水池和厕所,条件跟小区压根没法比。
闻欣这一代人,最羡慕的就是城里人,因为他们是吃供应,哪怕现在取消票证也好像高人一等。
她道:“等我们有钱也买。”
人总是奔着好日子去的,他们现在还年轻,以后总会有机会。
虞万支心想应该挺难的,但没打破她的乐观,道:“问问看再说。”
他往前走几步问保安道:“大哥,请问这儿是有人卖房吗?”
保安年纪不大,抬起头说:“你们要买房?”
眼睛上下打量着,好像觉得他们买不起。
闻欣眉头一蹙,扁着嘴有点不高兴。
虞万支倒觉得正常,他这些年什么没见过,接着说:“是想买,来看看。”
保安嘴角勾起一个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说:“最便宜的也要八千。”
虞万支还待说话,闻欣已经扯着他的衣角说:“我们不看了。”
她这一出声,保安才注意到有个漂亮姑娘,站起来哟一声说:“想看就看呗,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就这样的态度,虞万支也不敢进去看,他最知道男人在想什么,眼露凶光,偏过头说:“走吧。”
保安倒也不在意,耸耸肩又坐下来。
闻欣有点气不平,说:“就这样的人,我们买得起住进去都不舒坦。”
虞万支则是另一种担心,说:“其实这种单位宿舍也不是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