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变成相片的知青们,下意识地挑眉:“怎么样?”
一道布帘子将泥巴屋一分为二,里头传来妇女的惨叫:“胡奶奶,救我啊。”
跟着响起个苍老的女声:“大宝妈,不是好生啊,这是饿老生。”
帘子外头站着两个小萝卜头,一个三四岁;另一个不过刚会走路的样子,抱着大的哭着喊妈妈。
那大点儿的也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只拍着弟弟的背哄人。
余秋头痛,有两个孩子干嘛非得还要生第三个呢。真是嫌自己受的罪不够大。
先前跃跃欲试的两位男知青按耐不住,毛遂自荐:“让我们试试啊,我们是赤脚医生。”
余秋看着手持电筒翻《赤脚医生手册》的男知青就头痛,头回见上手术台前温习功课的医生。
胡杨拽了把自己的同伴,示意帘子外头站着的小接生员:“行了,人家好歹还接生过娃娃呢。”
自己这两位新朋友,看着真不像多有谱。
男知青不服气,将《赤脚医生手册》翻得哗哗响:“我看过书的。我还在我自己身上下过针呢。”
小接生员满脸期待:“你是大夫吗?你会开刀?娃娃歪着,下来的不是头。”
那男知青赶紧又翻书,企图书中自有黄金屋。
领着余秋进屋的青年农民皱起眉毛:“怎么不送卫生院?”
“桥垮了。”接生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话带着哭腔,“送不了。”
小姑娘满怀希冀地看着毛遂自荐的赤脚医生,“你们有办法吗?”
那男知青没从书上找到答案,终于歇火,悻悻地摸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门帘子里头又传来惨叫,大肚子似乎疼紧了,声音凄厉。
苍老的女声安慰她:“桂枝啊,孕妇不能拿盐出门的,不然娃娃生下来就会伸手问人讨盐,先下手。”
余秋没心思听什么讨盐之类的胡话,她后背直冒凉气,胎儿先下手意味着要么就是头合并手的复合先露,要么就是横位。
哪个搞不好都会出事。
接生婆的语气也沉重:“赶紧拿盐过来擦手,看娃娃会不会自己缩回去吧。”
余秋额头上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什么鬼话,还伸手讨盐呢。
她下意识地掀了角帘子冲进去,皱起眉毛:“要是给了娃娃盐巴,他还是不缩手呢?”
接生婆头发雪白,连背都佝偻起来了。陪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像是被余秋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面缩。
屋子里头黑黢黢的,煤油灯只照亮床上女人惨白的脸。她头发湿透了,紧紧贴着额头跟脖颈,要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看上去跟死人并无二致。
余秋沉着脸,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女人的下.身,旋即她忍不住摇头:“奶奶,先下来的这个是脚。”
帘子外头的田雨发出一声笑:“哈,我真是头回听说有人伸脚讨盐巴。”
这接生婆听着就是封建残留,应当破四旧。
余秋没心思嘲笑年老眼花的接生婆,她伸手摸了下女人的肚子,心里头草泥马咆哮奔腾。
没错,又是一个臀位足先露。
老天爷故意的呢,让她穿成个名叫余秋的女知青不算,还叫她一穿过来又碰上臀位足先露的大肚子。
生个屁啊,准备手术开刀吧。即使穿到1972年,她的观点仍旧不变。
接生婆胡奶奶被她一顿抢白,居然脸色不变:“是脚啊,那就只能先动针了。”
余秋立刻移开放在孕妇肚子上的听诊头,刚才她看到旁边的红十字箱子上放着听诊器,下意识就拿过来听胎心了。
反正总不能指望这儿还有多普勒监护仪。
她抱着胳膊让到一边,冷眼旁观神奇的传统医学。她也好奇见多识广的接生婆到底要怎样通过针灸让胎儿顺利分娩。
然而让余秋目瞪口呆的是,老太太拒绝了男知青主动贡献出来的银针,而是要了根缝衣针。
针头在火苗上灼烧着,胡奶奶交代大肚子:“桂枝啊,我要拿针戳娃娃脚了,让他缩回去,你才好生。”
余秋太阳穴都鼓鼓直跳,她忍无可忍:“要是娃娃不肯缩脚呢?”
用针戳,亏她想的起来。
针一戳,包在孩子身上的胎膜岂不是破了。脐带一旦掉下来被压迫,脐带血流阻断七八分钟,孩子就能死在妈妈肚子里。
胡奶奶愁眉不展,看上去极为难的模样:“那就没法子咯,只能拿刀砍掉脚。”
余秋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
砍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
就算砍了脚真能生下来,这孩子也完蛋了。且不说他长大如何生存,就眼下这环境,孩子下来能活着才怪!
一来夏天热,干活的人水分电解质能量消耗大,容易饿。二来夏天黑的迟,农民又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劳动规律,等不到吃晚饭就饿了。
余秋哪里肯吃这顿下点心,鸡蛋留着给产妇跟孩子补充营养才是真的。
给余秋当过向导的小男孩大宝从屋里探出脑袋来,旁边跟着个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小小孩,焦急地踮着脚喊:“柿子。”
郑老太给大宝的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