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三人走去他们那边。温以宁的桶里乱七八糟的一些小鱼田螺什么的,反倒是架大势的霍礼鸣,扑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捞着。
温以宁笑着说:“你输了啊,这顿饭欠下了。”
刚说完,“有了!”霍礼鸣一声大嚷,然后水花四溅,他抬起鱼叉,掐住尖尖上还在奋力挣扎的鱼,还真让他给捞着了。
“哟,好大一条。”老许笑着大声:“这饭得小温请了。”
温以宁一看,气得往水里一跺脚,“笨鱼,你就不能游快点儿吗?”
老许和唐耀在岸边朗声开怀,唐其琛嘴角也噙着淡淡笑意。他没说话,往钓鱼的那地方走去,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个桶子。
“以宁。”他突然大声。
温以宁正准备往岸上走,抬起头一脸懵懂,“嗯?”
就见唐其琛双手提着桶把,桶口向她这边倾斜。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但温以宁很快会意,端着自个儿手里的塑料桶往前一伸——
“扑通”一响,水花溅开,温以宁侧头躲了躲还是被溅得满脸水花。一条鱼在空中抛了条漂亮的弧形,鱼尾还左右打挺,最后精准落入她桶里。
唐其琛站在岸边对她笑,眉间清风畅意,说:“你赢了。”然后对懵在水里的霍礼鸣抬了抬下巴:“她不用请你吃饭了。”
这鱼本来就是用来吃的,没再放生,中午直接给炖了汤。吃午饭的时候,老许也有眼力见,直接把温以宁安在了唐其琛边上。两人都挺沉默,一顿饭吃了十来分钟,谁都没说一句话。
吃完饭后,老许支了个牌局,三个人也有三个人的玩法。霍礼鸣走出来时,看见温以宁一个人在外头坐着。
“想事情?”
温以宁听见声儿,如梦初醒一般抖了下。
“吓着你了?”霍礼鸣坐她边上。
“没。”温以宁笑笑,“你不玩牌吗?”
“不玩,赢不了的。”霍礼鸣卷了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手臂上一截纹身,风轻云淡地说:“里头的人,都赢不了他。”
温以宁低了低头,说:“我之前以为你也是亚汇的员工。”
“我学历不够,进不了。”霍礼鸣叠着腿,扯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双手枕着后脑勺仰了仰,“我也不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
“那你跟唐总怎么认识的?”
“收保护费的时候差点被人砍死,他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
霍礼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眼神太坚毅平静。始终不听她吭声,霍礼鸣转过头,“不用怕,你是唐总的人,以后如果在上海碰到什么麻烦了,可以找我。”
听到这里,温以宁渐渐悟了意。唐其琛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事事都平顺见光,那些不能以正道去摆平的,总会有人去帮他打点。霍礼鸣年龄不大,但沉稳老练,不输忠心。而且唐其琛对他确实有恩,这份过命的交情,足以成为坚韧不催的信仰和跟随。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会一直在上海待着吗?”
“不知道。”
“我看过很多人,在大城市打拼个几年,最后都回去了故乡。能留下来的,都是有牵绊的。要么舍不得钱,要么,对梦想还有希望。你呢,你现在是哪一种?”
温以宁想了想,低着头说:“我哪种都不是。”
霍礼鸣眼神悠远而平静,轻描淡写道:“如果你要走,你提前跟我哥说一声儿。我觉得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温以宁心里一紧,看向他。
“其实我知道你。四年多前,我就听柯礼提起过你的名字。我哥这几年变得愈发寡言,看着对谁都客气,其实也就是做生意的时候,真要私下对人了,我觉得他身上血液都是凉的。他下个月就三十五了。这个岁数,感情生活都是空白。”霍礼鸣自顾自地笑了下,“我知道他喜欢过一个女人,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以为就那么一个。但后来,柯礼告诉我,那是没见过他为了一个女孩儿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温以宁愣了愣,心里想到了什么,但一团团的拎不出头绪。
“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应酬上喝酒喝的昏天暗地,胃部大出血,养了好久才出院。柯礼就是那时候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一个录好的视频。一个女生在厨房做饭,回头发现我哥在拍她,我哥说,以后他也能照着视频学做饭。”
旁人三言两语勾起了往事的序幕,如同基石一样打了个底,剩下的回忆,万丈高楼平地起,温以宁自然也记起来了。那个视频的后续,是她打心眼地不信,说:“切!你要会做饭,我跟你姓啊!”
当时的唐其琛三十而立,没说话,只嘴角勾出一个很小的弧,温润和煦的像是春风过境,哪哪儿都是好看的。纵使这些年,很多片段差不多忘记,唯独那个笑容,会像天黑时的路灯一样,一盏盏地亮起。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后来,他做了一顿饭赶去了高铁站拦人。不过最后他还是一个人回来了。”霍礼鸣继续说着,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问:“那个视频里的女孩儿,其实是你吧。”
他语气平铺直叙,最后一个字落音,耳边静得离奇。四目望去,是离离原上草,阳光和煦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