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和波尔斯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或许真的很崇拜琴酒,或许真的对琴酒很忠诚,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那些心事,他们没必要知道。
这些人是他的手下,是他在某些时刻可以给予一部分信任的人,但这些事情他们没必要清楚。
“清楚”了,无论是对琴酒,还是对他们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奈奈也不知道。
她全心全意依赖着的是黑泽阵,是‘阵哥’,她或许隐隐约约触及到了‘琴酒’的冰山一角,但她认识的人并非琴酒——即使她也许真的会选择站在琴酒这一边。
她也不会了解她姐姐死亡的真相。
琴酒想,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除非绿子真的能活过来。
他们都不知道。
琴酒也不想说。
从来不想说。
赤井秀一……自然也不知道。
相比于上面的那些人,他甚至不曾经历过“当年”,甚至连故事的主角是谁都不清楚。
可是那有怎么样呢?
清楚的人少吗,不是一样不明白吗?!
他固然有一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并非是因为赤井秀一真的很特别,也并非是因为他真的触动了自己。
仅仅……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了。
就像一叶漂泊在海面上的扁舟,往日的点点滴滴,每一次触碰到的“回忆”,都是小舟上的一块石头。
时至今日,小舟几乎不堪重负。
如果说赤井秀一提到的,绿子的笔记,是又一块石头。那么他之后的话,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则是最后一根稻草。
小舟飘飘荡荡,摇摇晃晃,最终沉没于海面。
琴酒也仿佛经历了溺水一般的窒息。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不必是真相,不必是绿子,甚至不必是所有相关的事物。
仅仅是说些什么——哪怕是此刻的心情也好。
——告诉一个,跟一切陈年往事,一切恩怨情仇,都无关的人。
——告诉一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赤井秀一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也许,跟他说的时候,也不会承担什么吧?
然而他终究没有说。
琴酒始终是琴酒。
只是到底,那个忽然之间变得让赤井秀一都觉得压抑的青年,缓缓开口,带着一种连他本人都分不清的情绪开口: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陈述着,缓缓道:“凭什么这么说?”
顿了顿,琴酒闭上了眼睛,似乎忍耐着什么。再睁开时,他像是似乎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尖锐的刺,冷厉的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沉沉,既像山间暮色,又似林中鹰隼。
他以一种咏叹般的语调,嘲讽般的口吻,看似轻蔑不屑的态度:“少自作主张了。”
这话有点伤人,不过赤井秀一没有被伤到。
那你……就不应该这么看着我呀。黑发探员心想。
那双和他同色的眼瞳,明明应该是是尖兵利刃般的冷厉,此刻却偏偏像是半融化的冰刀。
仍是冰冷的、仍是锋利的。
却也是可以……被融化的。
他轻轻勾起嘴角,用一种温和宽容,又略带自嘲的口吻:
“人性的确如此,既轻信又爱怀疑,说它软弱它又很顽固,自己打不定主意,为别人做事却又很有决断。”(1)
“看来我也不例外。”这么为自己下定义后,赤井秀一将书放回茶几,动作轻松且不羁。
他脚步不停,仅仅没几秒,就走近了琴酒——这大概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琴酒没有动的缘故。
他没有动,却一直在看他。
“我的确不知道……我想你也不乐意告诉我。”赤井秀一微微偏头,语气略有些失落——但被他隐藏的很好——更多的是笃定:
“但如果我知道‘什么’后……”赤井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显出一种‘银色子弹’独有的锐利与一往无前。
这种冷静与自信结合,大胆与谨慎互补,既有咄咄逼人、又是进退有度,倒也的确是赤井秀一的风格。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琴酒居然并不感到意外。
两双相似的绿眼睛注视着彼此,视线再次碰撞。
“当我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说些什么吗?”
这句话,分明是问句,却偏偏被他说得像是肯定句。
琴酒定定凝视他数秒,良久,他轻笑一声。
“等你知道‘什么’之后……再说吧。”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他终是给出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