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见过乌云遮蔽太阳的阴天、见过月升日落的黑暗, 甚至还有连绵不绝的阴雨笼罩大地屏蔽了所有的光，但那些“灰暗”感却没有一个及得上此时他目光所见的这“移动的、铺天盖地的黑”。

那是活的乌云、是可以杀人的黑雾、是会刮肉的雨。

密林虽然阻挡了一部分震动着翅膀和口器而来的蝗虫，但这种阻挡也不过是拖延了一些时间的“死缓”而已。

当敌人变得数都数不尽的时候, 一万和十万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苟富贵明显感觉到了和他团在一起的那几只小狼崽的恐惧和紧张, 而把幼崽们紧紧围在族群中的那几十只成年巨狼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郑重。

本能告诉动物们它们遇到了最可怕的杀手，或许族群覆灭就在眼前它们得拼死一搏。

可——

本能没有告诉它们在这种几乎必死的情况下要怎么搏？

大约是因为体积巨大、又是自然界公认的猎物的关系, 在旁边的牛群是最先受到蝗虫群的攻击的。

几乎是在蝗虫们发现牛群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成群结队地扑了上去并，且对着围在最外面的巨牛疯狂啃咬。

虽然那些蝗虫单个的口器最多只能咬下来巨牛很小的一块肉、这种伤害放在平常不值一提, 但当整个巨牛的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大蝗虫、那数不清的蝗虫一口一口地咬下去的时候，就连身体强壮如野牛都无法忍受这从外到内、从皮到肉再到骨的撕咬凌迟，发出了让听者都忍不住心颤的惨嚎声。

若是平时这些巨牛一定会甩动牛尾、原地跳跃甚至满地打滚来驱散这些该死的蝗虫。

可现在它们保护的是族群的幼崽、它们守护的是种族的未来，一旦它们全部为了自己分散开来, 那那些相比它们防御更加弱小、更不经啃的小牛们或许几分钟都撑不到就会只剩一具骨架。

哪怕是拥有了核心碎片的牛魔王带领着几头牛群中最强健的牛在疯狂的用犄角顶着漫天飞舞的蝗虫企图让这些飞虫远离它们, 那在最外围的十几头牛的惨叫声还是不绝于耳。

狼群也并没有比牛群好到哪里去。

虽然狼族的狼毛比牛群更厚更密、捕杀蝗虫的狼王和狼老二狼老三小队速度更快，可没有一个足够坚实的掩体, 再怎么杀都是徒劳、整个族群被蝗虫啃食殆尽或者杀死大半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时候的哈士奇富贵已经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

在他的脑袋上有着好几只巨狼用身躯构建成的肉墙。

他能够感受到头顶那些巨狼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停的颤动，也能听见在实在无法忍耐的时候巨狼们的惨嚎。

那声音和颤动就像是压进了他心里，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对这世界上的非人类生命感到了悲哀。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可以躲进蝗虫们怎么都啃不动的石屋甚至是金属房屋中去, 而无法借助外力的动物和植物们却只能靠着自己的身体硬抗。

这就是自然。

这才是真正残酷的自然。

不过人类从来都是不甘于自然的。

而打破了智慧桎梏的生命同样也不甘于“自然”！

被巨狼们压在身腹底下的哈士奇忽然听到了牛魔王和狼族头领忍无可忍之下的极致的咆哮, 而后一直靠着身体硬扛的牛群和狼群忽然就动了起来。

“嗷呜——”

“哞哞——”

之前还敌对的两个族群此时飞快地聚集到了一起, 幼崽依然被它们保护在了最里面，但狼群和牛群却不再死撑着不动——

首先是那还剩下的五十多头或重伤或轻伤的像小山一样的野牛们, 它们齐齐看向那仿佛是因为愤怒而双目赤红的头牛。

头牛在被漫天的蝗虫地啃咬和包围之下愤怒地高高地抬起了前蹄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把它的双蹄踩踏在了大地之上！

“哞！”

咚！

这就像是一个开战的信号，那看着牛魔王的五十多头野牛也迅速地高高抬起了自己的双蹄、狠狠地砸了下去！

咚！！

咚咚！！

咚咚咚！！！

几十头像小山一样的野牛疯狂地踩踏着大地，仿佛凭着它们就制造出了一场让危险的地震。

那可怕的排山倒海的气势甚至连空气也震动了, 让围攻它们的蝗虫都被减缓了飞行振翅的速度。

哈士奇富贵抽空把脑袋伸出了狼群的保护看过去，就看到了那让人无比震撼的画面——

几十头巨大的野牛聚集在一起踩踏着大地, 不过是三次而已，坚实的土地就直接被踩踏出了数不清的差不多半米的牛蹄深坑。

然后随着野牛们的踩踏，那牛蹄深坑聚集在了一起、竟然被它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看到这个深坑哈士奇富贵的狗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他大约明白这群牛和狼要做什么了。

只是牛已经挖了坑、那么狼呢？它们如何铸造起生命的堡垒？

很快狼王就给了哈士奇富贵答案——

狼王一声狼嚎响彻天地，之后就像是一道裹挟着风的利箭、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