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搏命百夫莫敌。
安永淳麾下这四百多人,此时人人都知道,此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若是不胜,那来年的今日,就是他们的祭日。
是以人人奋勇,招招皆攻,根本没有防守的意图。有些人甚至以拼着自己的受伤,也要换取贼人受伤,拼着以自己战死,也要换贼军一条性命。
双方从早上一直战至午后,安永淳手中的四百人,战没一百三,剩下之人,也都人人带伤,拼死不退。
终于,贼人害怕了。
梁元柱离开武昌之时,几乎带走了贼兵所有的精锐,留给车梦瑶的只剩下三千精锐,以及四千老弱。
他也没办法,手中的兵力只有那么多,而官兵却一下子来了近十万。他能做的也只有将有限的兵力,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集结优势兵力,击破一路官兵,令其他官兵胆寒,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水师待在船上,来去如风,他梁元柱的手中甚至连几片小舢板都没有,自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击溃水师。
另外,他也在赌,赌朝廷水师怯懦,步卒未赶到之时,水师绝对不会主动进攻武昌。以上种种原因,逼迫着他选择了先打掉从岳阳过来的步卒,再图其他。
万幸的是,他赌对了。水师虽然早已来到武昌之北的长江水道上,但却直接停靠在长江北岸,将已经没有贼兵的汉阳收复,之后便如缩头乌龟一般,再也没有动静。
但水师再怎么不动,单凭五万人放在那里,就足以对武昌形成强有力的威胁,迫使着车梦瑶将绝大多数兵力全都集结在北城。
当然,车梦瑶能得到梁元柱的青睐,自然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在楚王府的方面,车梦瑶也做了精心的准备。
这场伏击就是他精心准备的后果。为了这场伏击,车梦瑶足足安排了八百精锐,以及两千老弱。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经历过这么长时间围城的守军,竟然还能爆发如此战力。更让他没有算到的是,正是他安排的老弱,成为了他最终的掘墓人。
两个时辰的激战,车梦瑶安排的老弱终于撑不住惨烈的厮杀,崩溃了。
大批老弱,将手中的兵器一扔,拔腿便逃。即便贼将一联斩了数十人,却依然抑制不住溃兵的颓势,逃兵越来越多,阵型出现一丝漏洞。
正在军中厮杀的安永淳只觉前方压力骤然一松,紧接着抬头望去,贼兵后方的士卒开始成排成排的溃散,当即大喜,吼道:
“贼兵溃散,咱们胜了!”
身边的三百儿郎听到此言,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呐喊起来:“贼兵溃散,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奋战在贼前的贼兵,都是贼兵的精锐,听到安永淳部下的呼喊,向后望去,却见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昔日的袍泽正在撒丫子狂奔,顿时骇地亡魂皆冒。
丢下安永淳等人,撒丫子逃亡去了。
安永淳带兵追击贼军三里,大败贼兵,斩首一百五十三人,俘虏五百八十,将楚王府门前的残余贼兵一扫而空,随后携大胜而归。
站在楚王府前,安永淳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单膝下跪,冲着楚王府的方向,高喊道:“禀巡抚大人,王府之侧所有贼兵都已被一扫而空。”
刘调羹其实一直站在王府的府墙之上,看着安永淳在外被众多贼兵伏击,无动于衷。
就连往日里,受恩与安永淳的王府护卫嚷嚷着要出城救援安永淳,被陈国器压下来之事,刘调羹也都没说什么。
他以前是需要依靠安永淳,但他更怕安永淳凭借此次战功,居功自傲,脱离自己的掌控,从此主从异位。
此时,见安永淳得胜归来,乖乖的半跪阶前,听候自己发落,刘调羹紧绷的神情之中,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来人,打开府门,迎接安将军进来。”刘调羹春风满面,向陈国器吩咐道。
陈国器不敢不从,只能乖乖让麾下士卒,打开府门,让安永淳等人进入。府墙上随即传来护卫们的欢呼。
进的府门之后,刘调羹下令,大宴全军。往日里,刘调羹惶惶如丧家之犬,在楚王府的命令自然也就没那么好使,但如今眼瞅着刘调羹的地位随即水涨船高,楚王自然也乐意卖他一个面子。
大宴过后,刘调羹急不可耐地拉住安永淳的手,询问道:“安将军,此时贼兵兵力空虚,可敢出府再战,扫清城中贼兵?”
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拖下去了,自从进入楚王府之后,他堂堂一个湖广巡抚,竟沦落到一个边缘人物。
不仅楚王对他爱答不理不说,就连身边的侍从宦官也都阳奉阴违,显然不把他这个堂堂巡抚放在眼中。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收复武昌的希望,平日里狡猾如狐的刘调羹此时也放弃了往日的沉稳持重,主动说了出来。
安永淳其实早就等着这句话,眼瞅着官兵援兵已至,贼兵空虚至极,这场叛乱即将结束,他必须把握接下来每一次机会,来为自己挣得最大的军功。
而这个军功莫过于收复武昌。
只是,收复武昌听着容易,但操作起来,就不是他手中区区三百人就能够完成,是以他将主意打到了楚王府的护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