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说?”
“凡是简知县下令要办之事,胥吏们不是相互推诿,便是踟蹰不前,实在不行就是带人在城外转一圈,最终以犯人逃亡他乡,回去交差。大半年下来,简知县几乎无一件成事。”
“那简知县不管?”
“管?如何管?”秦宜眼中透着轻蔑,“简知县曾下令将那些推诿不前,办事无果的差役全都打了板子,结果又能如何?当天下午他们便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大街上,根本毫发无伤。”
安永淳了然。前世里,他也曾对古代衙门内打板子的哲学略有耳闻,内轻外重跟外重内轻的尺度,全拿捏在执行打板子的差人手中,对于自己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着实打’?
“这么说来,简知县再跟这些衙役的争斗中处于下风?”
“可不是?”秦宜有些无奈,“简知县孤身一人,就算他能一言九鼎,又能做多少事?他聘请的那些师爷倒是都听他的,可是又有什么用?真正下去办事的还不是那群衙役?就算简知县将这些衙役全都革职,重新招募,恐怕也没人去敢应募。
等到朝廷催缴赋税,征调民壮,亦或者盗匪横行,打家劫舍,他简知县拿不出上官要的银两赋税,平不了盗匪民愤,到时候朝廷的板子还不是要打在他简知县的身上?吃亏的还不是他简知县?”
怪不得,安永淳心生感慨。长久以来,他一直以为,权利来自屁股,只要屁股做到了那个位置上,那他所说的话就是真理,
今日听秦宜一番话方知,权利不仅仅需要名正言顺,同样也需要人的支持,否则失去了地基,再高建筑,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罢了。
场面一时无言,安永淳细细体会其中门道。就在秦宜疑惑,是不是该继续说的时候,安永淳开口了。
“秦叔,那依你所言,如今衙役尽占优势,那么我义鑫升更应该多与那些皂吏衙役接触,反而敬而远之呢?”
“少东家不知,这皂吏与皂吏之间也是分属不同的阵营。”秦宜的声音中透露着无奈,“在简知县莅临宁乡之前,宁乡的县衙分属三个势力,其中以田县丞为最,包括捕班班头王世芳,壮班班头刘果,等都以田县丞马首是瞻。
就连六房之中,吏房,兵房也都听从田县丞的差遣。其次就是以高主簿为首的文书,户房,礼房,工房,刑房则更加亲近高主簿。剩下的高凤来的站班,库丁,门子,弓兵,仵作,粮差等等,可以说算作爹不亲,娘不爱的,就算想投哪边,也得看人家收不收。
咱们义鑫升每年对田县丞,高主簿等人都有孝敬,不过以田县丞最多。再后来,简知县到任之后,衙门内的其他人等,开始勾结起来,使得简知县处处吃瘪。
最近一段时日,情况又发生了些变化。也不知是受了哪方高人的指点,简知县仿佛一下子开窍了一般,开始懂得分化拉拢了。对田县丞,高主簿等人依旧横眉冷对,但对于高凤来的站班开始频繁夸奖,似有将高凤来收为己用的意思。
这不,前些时日城外来了流民,简知县就派高凤来的站班去城门口设卡拦截,说是为了防止流民骚扰良民,其实也是想让高凤来来分润进城这一份好处。”
安永淳忽地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那个玉佩,不禁有些头大起来。一个小小的宁乡县,竟有如此之多的弯弯道道,这都要堪比朝堂争斗来得复杂了。
门外,火红的夕阳从西面洒下万丈光芒,透过敞开的门扉张照将进来,惊醒了正在深思的安永淳,秦宜两人。
秦宜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对安永淳道:“少爷,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忙碌了一天,等下用完晚膳,早些休息吧。前头还有些杂事需要我去处理,先行告辞了。”
安永淳也起身,道:“也好,那我送送秦叔。”
“少爷留步!”
今夜的安家冲格外的宁静,圆盘一般的明月高高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衬托着周边的星空格外稀疏。忽地,不知从哪飘来几朵乌云,遮蔽了皓月,大地随即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安家冲漆黑一片,偶有几个起夜之人,也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人。在安家的后院,一道身影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顺着墙角,蹑手蹑脚地慢慢挪动。
行走至一处拐角,刚拐过弯,正好碰到几个丫鬟打着哈欠迎面走来,吓得那身影赶紧将灯笼中的烛火吹灭,然后闪身藏在一旁的假山之后。
不一会,两个丫鬟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听说了么?他们都说老爷这是中邪了,听说还是未来的少夫人给克的。现在还没过门,老爷就变成这样了,倘若真等少夫人真要过门,那老爷岂不是要驾鹤西去?”
“可不是嘛!”另外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夫人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就是不见有丝毫好转。其中一个大夫明确说就是中邪了。所以少爷才急匆匆去了宁乡,说就是为了要解除这门婚事。”
“真的呀?我还以为是他们瞎说的呢。”
“可不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夜值夜,可把我累坏了。老爷也是,睡的时候好好的,这才刚醒过来就要去找少爷。”
“你还说呢,干活的都是我,你就在旁边看着,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