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直到安永淳走到近前,王家少女方才如梦初醒,好似受惊的小兽一般,躲开。
等看清来人正是安永淳之后,这才来到安永淳的身边。作势欲跪,被安永淳拦了下来。
“我来给王叔父上一炷香。”安永淳上前,拿起供桌上的香,在蜡烛上点燃,双手举到额头,随后插入供桌上的香炉内。
香烟袅袅,衬托着少女那失神的脸庞。等安永淳敬完香之后,少女上前,屈身行礼,道:“多谢少爷。”
“无妨。”安永淳摆摆手,“令尊与家父本是好友,多年不见,再度见面,却没想到竟是天人之隔。本来家父也想过来,送送这位好友,怎奈家父身体有恙,不变行动,只能让我代劳了。”
其实安永淳说话还算客气,如今在安家,早已经将安文光的这场病,归结在了王沂孙的身上,对王沂孙的恨意犹在流匪之上。要不然,以礼仪之家自居的安家,怎会置好友独女一个人操办后世,而不闻不问。
少女也听闻安文光身体有恙,并没有在这件事多做纠结。其实,以少女的聪慧,何尝不知自己在安家冲地位的尴尬。自己独自一人操办父亲丧事,整个安家没有一人出面,便已经很能说明一些事了。
只是,离开了安家冲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去哪?
看少女不在说话,安永淳也不在多言,转身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忽的停下脚步,转头提醒道:“这段日子外面不太太平,你处理完后事,尽快回去吧。这几天我或许会出去一趟,到时候你就住在安家,温秀荷会给你安排住处。”
说罢,也不理会少女的反应,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泪眼惺忪的少女,怔怔地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
马家是宁乡大家,家资千万,掌控着整个长沙府一带的茶叶以及丝绸生意,其触角甚至已经远达武昌,南京一带。
与之相比,安家便如同一个日落西山的老者,守着宁乡县内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了当年年轻时的豪迈与冲劲,只剩下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与这样一个家族断绝殷勤,甚至采用近乎侮辱的方式,不仅考验着当初安马两家的交情,更加关键的则是安永淳处事的手段。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两家和平分手,就如同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安家不大肆宣扬两家的矛盾,马家也不怀恨在心,蓄意打击报复。
只是,这种情况真会出现么?说实话,安永淳心中没底,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去宁乡之前,安永淳还需要去南边凤凰山脚一带,去看看安长福,以及由安长福所带的两千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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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今安家落寞,但在宁乡却依旧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乡绅地主。单算租佃安家土地的百姓人家,算上他们的家人足足有上万人之多。但这么多人,他们真正服气,甚至畏惧的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子安文光。
虽然安永淳趁着安文光昏迷不醒,强行令安大木调动一些安家资源给自己,但只要这个家业一天没有交到自己手中,那么自己一天就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根本就没有调动整个安家资源人手的名义。
安永淳自问,没有耐心等他年纪不过四十多岁的老爹,和平地将这偌大的家产交到自己手中。他就只能另想他法,而这两千流民自然就是重中之重。
凤凰山位于宁乡以南二十里处,凤凰山乃是衡山余脉北支,起于黄茅大岭,沿望城、湘潭、韶山等州县边境,蜿蜒起伏,依次为狮子山、仙女岭、小鱼岭、大界岭、芦茅塘山、扁担坳、凤形山,最终止于宁乡。
此地常年雨量充沛,有乌江绕山而过,冲击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山间平台。自四十年前,安家正是野心勃勃,繁荣兴旺时代,与那时的马家,并称宁乡安马。
那时候,安家家主也就是安永淳的爷爷安志祥,经商有道,所得钱财一方面扩大商业版图,另一方面则大规模鲸吞土地。凤凰山也是在那个时候,并入了安家的产业。
原本凤凰山山脚有一个小村子,其村落恰好建在山脚的拐角处,故叫做拐角村。拐角村规模不大,仅有二十余户人家,全都是安家的佃户。
安家也知道拐角村地处偏远,耕地不多,故而也没多做要求,地租也是能给就给,实在没有也就算了,并没过多要求。不过,即便如此,自从去年大旱以来,乌江为之断绝,凤凰山下的拐角村的村民也耐不住饥饿,逃荒去了,留下了一个荒废的村子。
安永淳来的时候,正值中午。原本荒废的拐角村,此时早已经变得炊烟袅袅,好似一夜之间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少爷。”安长福兴奋地在村头迎接安永淳。一天没见,这厮竟显得清瘦了一些,不过,精神上倒是异常旺盛。
“长福你在这边辛苦了。”安永淳拉过正欲拱手行礼的安长福,上去就是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孙老三站在安长福的背后,看到如此场景不禁有些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成为少爷的心腹。或许真等到那个时候,少爷才会放心的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