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账都给抹了?”孙平川又翻着白眼去看孙富贵,要是所有人的欠款都被抹了,那自己还用不用领孙富贵的人情?
“不抹别人的,咋好单独抹你的?”孙富贵浑然不知孙平川内心的想法,他又叹了口气道:“全大队属你欠款最多,足有一千多块钱,这也是正好赶到这个点了,要不是包产到户取消大集体了,这么一大笔款子,哪能说抹就抹?”
“那是那是,不过这些都是外因,归根结底这账能消掉全都是因为有你给我操心,兄弟我谢谢你了。”孙平川跟孙富贵道谢,话说得诚意十足。
孙富贵连连摆手:“咱们都是亲亲的兄弟,这些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能帮你的,不用你说,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还是兄弟你仁义。”孙平川说着话眼泪恨不得就要掉下来:“账虽然抹了,可我这日子还是过不下去,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不然我也不能来找你,还请兄弟你帮我想想办法。”
“你们两口子身体都不好,家里又没个正经的壮劳力,日子确实艰难。”孙富贵叹着气点头:“生产队是指望不上了,队里的钱粮都已经清空,我去找大军二军跟你说和一下,就算是分家了,也不能不供养父母。”
“那感情好,你是他们大爷,又是支书,他们不敢不听你的。”孙平川一听孙富贵揽下了这件事儿,立马嬉笑颜开。
孙富贵背着半袋子苞谷粒给孙平川送回了家,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村西头的孙大军家。
孙大军夫妇热情地接待了他,待孙富贵把来意一说,孙大军长叹一声红着眼圈跟他诉苦:“富贵大爷,不是我不奉养爹娘,实在是有心无力,你看看我过的什么日子?”
孙大军指着能看见天光的屋顶哽咽到:“我是净身出户的,现在还住着漏雨的草房子,我屋里连张床都没有,眼看就要过年了,我都给孩子扯不起一件子新衣裳,我倒是想奉养爹娘,我拿啥奉养?”
“既然这样,要不然大军你还是搬回家去住吧,你爹娘身子不好,底下几个弟妹年龄也小,你搬回去一家人也能互相帮衬不是?”孙富贵极力相劝。
孙富贵的话一出口,孙大军就断然拒绝了他:“富贵叔,要我搬回去的话你就不用说了,当初家里出了事儿,我带着底下一连串儿的弟妹累死累活地干,就盼着能早点儿还上生产队的欠款。”
“我爹娘呢?一天天对我意见大的不得了,我上工累了一天,回到家里他俩还把我当个小孩子一样训斥,一言不合就是一顿臭骂,都说隔辈亲,别人家的爷奶都亲孙子,我家小子压根都不敢往爷奶跟前去,一句话说得不对他爷奶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我回去干啥?回去惹他们生气去?”
孙大军才不想回去,家里是有房子住,问题是,家里还有一对儿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的半残废爹娘,还有六个待嫁娶的弟弟妹妹,自己身为长子,回去这一摊子事儿不都得全扛起来?
家里早就被王二麻子给拾掇的干干净净,连规整些的小椅板凳都没放过,三口铁锅被揭走了俩,自己要是回去了,还不是得从一穷二白干起来?既然要从头开始,那为啥不直接建设自己的小家庭呢?
孙大军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一口咬死就是不回去,他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根本没有能力供养爹娘。
孙富贵本身就不是多么能言善道的人,对着自己吃了秤砣铁了心肠的族侄儿,他是全无办法,翻来覆去说了老半天,孙大军全不接茬。
孙富贵恼火了,他抬高了嗓门对孙大军嚷嚷:“大军,咱桃花村可没有不奉养爹娘的人,你想做第一个?”
“富贵大爷你可说错了。”孙大军笑得不怀好意:“咱村第一个不供养爹娘的,难道不是我爹娘吗?”
孙富贵被孙大军给噎的没话说,他黑着脸站起来要走,孙大军追出来递给他一个布袋:“富贵大爷,当初我搬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没有,都是借的粮食,这次队上分下来的钱粮我都还账了,这里面有十斤麦子是我打算磨成白面留着过年用的,您把这拿给我爹娘吧。”
孙富贵提着这十斤麦子转头去了村东头的孙二军家,二军媳妇儿杨翠莲一看他拿着一袋东西上门了,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上前几步就去拽孙富贵手里的袋子:“富贵大爷您来了,您看看您,也太客气了些,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