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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津追出校门的时候,林善早搭着上一班车走了。
这情景跟昨天惊人相似。
十分钟后,林善到达栗子街的巷口,眼看时间还很早,打算沿着街道找点周末兼职。
中途她看了几家,临时接到关嘉谣的电话,说是让她快点回去,待会要去个朋友家吃饭。
林善没听明白,挂了电话放弃闲逛,疾走几步回了家。
刚进门就见关嘉谣踩着双时髦高跟鞋,站在镜子前捣腾自己,一身亮片小黑裙,波浪卷发才烫过,两边耳垂套着大圈,打扮得明艳又漂亮。
“妈,要见谁去呀?”林善放下书包打量她。
“就是帮你转学的宋阿姨。”关嘉谣招呼她过去,同时递来一条连衣裙,脸色喜盈盈的,“赶紧去换上,马上就走了。”
虚惊一场,差点以为是要去相亲会。
林善接过裙子,两手拎开看,白色蕾丝荷叶边领,收腰束带,轻熟少女风,后边还挂着吊牌未拆。
她翻出来看价格,瞬间嚷起来:“妈,你买这么贵干嘛?”
关嘉谣知道女儿要数落,摆现实讲道理:“去别人家做客当然要穿得体面一点,我看你的裙子都过时了才买新的,而且宋阿姨的女儿跟你同龄,不能在人家面前被比下去。”
“为什么要跟人家比?”林善觉得无趣乏味,双臂一伸躺倒在床上思考,“就吃个饭有这个必要吗?干脆我在家不去得了。”
“说好了要带你一块,顺便也要感谢她们家帮你转学,你在这连个朋友都没有,正好借这个机会去认识认识。”关嘉谣在一旁坐下,将女儿重新拉起身,“而且宋阿姨的老公在市政厅工作,以后万一有个麻烦事,指不定还得托他们帮忙呢。”
林善想到接下来的生计问题,瞅着她妈:“那你工作找到了吗?”
“没有。”关嘉谣说起来失意怨叹,“现在不比当年,都是些年轻漂亮身段好的,你妈我这么多年没发挥,撑不起台面了,所以今晚去了还得再跟人家求个人情。”
林善侧看她神色落败,并无往日光鲜自信,抿抿嘴想到什么,无意间拆了台:“你以前总说人家是第三者,介入别人的家庭才结婚的,现在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难堪……”
这话出口,一针见血。
关嘉谣脸上有些挂不住,林善说的没错,她以前的确很瞧不上宋莉洁,同样的对方也没瞧上过她。
想当初她俩年轻时交情甚好,在行内并称台柱姐妹花,到后来却为了一个小角色开始明争暗斗,表面上斗嘴皮子是为了戏好,私底下没少因此翻过脸。
但闹归闹,这两人在戏外又是另一副面孔,好一阵坏一阵,也分不出胜负,这关系搁当时的人说起来都有些迷。
那会儿进团时年纪轻,俩人的身材脸蛋样样好,气质堪比明星,迷得男人七晕八素,自然便有一些名流阔少常来邀约,私下不少交情。
关嘉谣当时已有男友,是上学时就认识的,对方死乞白赖追了两个月才好上,对她好是好就是条件一般,知道这事后好几次让她退团,她说什么也不肯,两人就此冷战了一段日子。
结果这段时间还没过去,关嘉谣就火速嫁人了,嫁的不是她那位男友,而是长时以来的追求者之一。
起初她也并非自愿,可母亲正生着病急需高额手术费,若是去找她男友借,把人家底子掏空都起不了水花,情势之下只能抓了现成的,那是位新晋富商,拿钱办事人脉又广,很快解决了她家所有经济问题。
关嘉谣跟了他从此衣食无忧,头年结婚次年生女,周围人都夸她嫁得好,家里的亲戚也因此沾了不少光,走哪都要吹嘘一番,渐渐地她也觉得自己命运顺遂,在当初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而在举家迁往北方之前,关嘉谣也听证过宋莉洁的归宿,据说她插足了某个已婚政干的家庭,对方原配还去剧团闹得沸沸扬扬,团长为保门面只能将她扫地出门。
不过宋莉洁虽丢了饭碗也并没落得不好,当时已侥幸怀了孩子,便顺杆往上爬,背地里苦熬几年,最终男方为了她狠心斩断已无感情的初婚,双宿双飞成就到了一块。
可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么多年过来,人家已经坐稳正位悠闲地当起了贵妇,关嘉谣却贵过头,落得个既破产又丧夫的下场,甚至还有求于人,不难成为别人茶闲饭后的笑柄。
饶是生活再过于艰难,希望跟志气不能被磨灭,为了女儿的转学问题,关嘉谣放低身段尝试着联系宋莉洁,结果对方欣然答应,又听说了她的遭遇,安慰了几句贴心话,说这儿朋友多能帮忙。
人在落魄时对暖话最受听,关嘉谣感动不已,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回来,也因此对宋莉洁有所改观,心底叹着不白认识这个朋友,意愿跟她冰释前嫌。
可尽管心里边这么想,表面功夫还是必不可少,多年未见,穿着打扮精神气丝毫不得马虎,免得让人第一眼瞧了寒碜。
面对女儿的质疑,关嘉谣不想再多提:“这事都过去了,你还记这么深干嘛。”忽而又短叹,“有些人就是有这个福气,我们再哀怨也没用。”
林善闭上嘴,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