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黑娃拿到钱, 先去县医院补交了孩子这几天的住院费,又预缴了接下来的治疗费用。
杨黑娃媳妇王桂花跟前跟后,眼看着钱交上了, 一声呜咽终于从喉咙口憋出来。
她守在医院里, 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小闺女躺在病床上,不晓得男人能不能带来钱。
她心里觉着希望不大,婆婆和大伯小叔两家是什么样的人, 她再清楚不过, 那是恨不得把别人家敲骨吸髓来养自己,让他们掏钱,比要他们命还难。
但就算希望再小, 也不能真就放弃了,那是娃娃的命啊!
现在好了,钱终于交上了, 刚才医生也说, 宝丫病情在好转,接下来只要好好治疗, 孩子会好的。
回了病房,杨家另外两个闺女正守在妹妹床边, 见着爹娘进来,都急切地看过来。
“没事了, 钱交上了, 医生说咱宝丫再变好呢!”王桂花抹了把泪, 高兴道。
两个女娃娃都高兴起来,杨黑娃去看了看小闺女,小姑娘病了一场, 小脸都瘦脱相了,看得当爹的心头发酸。
屋里响起腹鸣声,杨黑娃看了看另外两个孩子,掏了一块钱给媳妇:“你跟彩丫,花丫轮着去吃点儿热饭,我出去办点儿事。”
“咋不从家里带几个窝头,这城里卖饭多不划算,一个馒头都要三分钱呢。”王桂花心痛道。
“有急事,去吃吧,你和娃都吃。”杨黑娃闷声吩咐一句,出了医院直奔邮局。
跨省电话,来回转接,杨黑娃等的心急如焚。
刚才邮局的工作人员说了,这个是按照时间计费的,跨省一分钟好几毛钱,打个电话就是在烧钱,烧得他心口疼。
要不是担心回晚了,那边张小山给他谋的差事没了,他肯定舍不得这个钱。
电话辗转接到张小山手里,听见杨黑娃声音,张小山立即道:“就差你一人没回复了,我还说再给你写封信。”
杨黑娃激动不已,这就是工作还没黄的意思吧。
听他这么问,张小山笑道:“当然,咱小老板心眼好,说话算话,我今个儿还说能不能宽裕两天,他都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黑娃念叨着:“真是遇见大好人了。”
“可不是,黑娃你那咋样了?”
杨黑娃用最快的语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大致跟张小山说了一下,都是多年老战友,他家里啥情况,张小山也晓得一些,没必要隐瞒。
张小山听得急怒交加:“娃现在够钱看病吗?你遇到这种事,咋不跟兄弟们说啊!”
杨黑娃鼻头发酸,张小山家里孩子多,老娘还常年生着病,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他哪好意思长这个嘴。
电话里不好多说,说不起,话费太贵了。
老兄弟不多寒暄,确认那工作还要他,杨黑娃就怀揣着满肚子欢喜跟希望,挂了电话。
回头杨黑娃就把剩下那钱,全留给媳妇,只留了车票钱和两块钱路费。
他叮嘱媳妇儿,老家先别回了,留在县城给小闺女看病,等娃病好了,就去找他。
至于老家的东西,不要了。
横竖值钱的都卖了,之前为了照看小闺女,都带了换洗的衣服,其他也没啥.
他刚才跟张小山打听过了,省城里租房子,一个月两块多钱就能租到,再加上平时吃饭啥的,都要钱。
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不能舍不得花这个钱,可把媳妇闺女留在老家,他实在不放心。
他老娘和兄弟,他是看清了,这回他把钱要走了,到时候不吐出来更多,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媳妇和闺女。
知道以前的战友给杨黑娃介绍了城里的工作,杨黑娃家人都是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家里有了新希望,担心路途遥远联系不便,有个什么意外。
但是人要往前看,路要往宽了走,有这种好事,总不能因为担心这担心那就不答应,那不是傻子嘛。
杨黑娃媳妇给男人收拾了行囊,送他上了火车。
这是后话,且说张小山这头。
挂了电话,他唏嘘不已,当初陈厂长联系他的时候,他也觉着是得了帮助,日子有了盼头。
这人啊,有钱的和有钱的也不一样,有些人就活该他发大财。
他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心里就是对小老板感激得很。
被他们念叨着的小沈老板,正在火车上欲生欲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沈桥出差回来,他问起出差的经历,沈桥一脸纠结了。
这个味儿,呕。
沈鱼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晕车,晕得还是火车。
他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座位上,倒是吴四娃还挺精神的,乐颠颠地到处看。
沈鱼含了一颗话梅糖,原本是怕吴四娃晕车给他带的,结果没想到反而是他自己先用上了。
幸好他们是短途出行,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不过一想到回来还要经历这么一遭,沈鱼就觉得,他家大桥真的未雨绸缪,给自家弄辆车,确实非常有必要。
一大早出发,等车耽误了一会儿,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