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今日成婚,若是两个庶妹一醉不醒,恐怕婚礼过后,会吃挂落,是以她缓了缓头脑,便让金儿强制叫起两人。
尹明芮、尹明若两个姑娘从没喝醉过,一醉便烂泥似的,被摇醒硬拽起来,也是懵懵地靠在一起,身体醒了,精神还在醉着。
“扶她们回去整理。”
金儿应了,又叫了两人的婢女来,合力扶她们出去。
稍许后,另一群婢女鱼贯而入,涌向尹明毓,伺候她梳洗打扮。
外头天才刚刚亮,尹明毓今生几乎没这么早起来过,加之宿醉,整个梳妆过程,全都闭着眼,任由摆弄。
“二娘子,请起身更衣。”
肩上像顶了块石头,尹明毓不敢随便动,唯恐一个不好后仰过去,但她一睁开眼瞧见铜镜里满头的珠光宝气,瞬间不觉得重了。
甚至更重一些,也不是不能承受。
尹明毓嘴角微微上扬,起身走到空地上,展开双臂,由着婢女们为她穿上嫁衣。
这时,恢复些许精神的尹明芮和尹明若打扮好,结伴回到尹明毓的屋子。
两人的眼睛皆红肿之上又添水润,显然是又哭过,但清醒地走到尹明毓身边儿,都撑起笑脸,强装作喜气洋洋。
尹明毓冲两人弯起嘴角,待到大红的婚服穿好,便展着双臂,在两位妹妹面前缓慢地转了一个圈儿。
而后,重新面对她们,笑问:“可好看?”
两人纷纷点头,走近了一些,看着满眼的喜红,“二姐姐极好看。”
尹明毓抬手,一左一右轻柔地摸了摸两人的脸,“待我熟了,邀你们去做客。”
从前日日待在一起,以后却只能是去亲戚家做客,两个姑娘霎时心酸,强忍着眼泪,表现出欢喜的模样。
为尹明毓梳妆的娘子小声提醒道:“二娘子,莫要哭花了脸。”
尹明毓颔首,问她们时辰,得知还能歇一刻钟,便拉着两个妹妹去榻上坐,“好生说会儿话,再回来得一个月呢。”
大邺的婚俗,新娘子出嫁一个月后回门,和新郎在娘家住上一夜,第二日再回去。
尹明芮和尹明若担心碰皱她的婚服,都只握着她的手,不敢依过去。
“二姐姐……”
尹明毓微微侧头,看向三娘子,“嗯?”
尹明芮停了片刻,方鼓起勇气,道:“二姐姐,昨日酒醉,有些失言,再没有比和二姐姐做姐妹更有幸的了。”
平常闹一闹,有些口角,也不觉什么,真到了分别之时,恨不得挂在她身上才好,那些从前说不出口的话,不说出口总怕有些遗憾。
尹明若也拉拉二姐姐的手,待到她转过来,方道:“二姐姐,我们没有一丝怨念,你不要误会。”
尹明毓反问:“真的吗?”
尹明若顿住,小声地说出实话:“也、也是有一丝的,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尹明芮立即坚定反驳:“我没有。”
“三姐姐?!”
尹明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剔透纯净的眼看得尹明芮心虚地扭开头。
尹明毓轻笑,这样活泼的模样比泪湿衣襟强,而且她已经听到了昨日想要听的话。
“噼里啪啦……”
鞭炮声起,姐妹三人纷纷抬头望向门外。
“二娘子,吉时快到了。”
一刻钟,怎么这样短……
尹明芮和尹明若刹那间又泛起泪。
婢女双手擎着喜扇,恭敬地举到尹明毓面前,“二娘子,喜扇。”
分别是必然的,尹明毓起身,手轻轻拍拍两人的头,便接过喜扇,毫不犹豫地大步踏出。
尹家门外,谢钦一首惊艳众人的催妆诗后,顺利进入尹家门,见到了新娘。
尹明毓长身玉立于堂中,以扇遮面,只模糊地能瞧见脸的轮廓。
谢钦缓步走到尹明毓近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周遭皆是夸赞新人的喜话儿和起哄声,尹明毓垂眸,从喜扇下方看到谢钦的喜服下摆,以及被喜服衬得玉似的手。
掌心向上,五指微张,指腹上带着薄茧,纤长却充满力量,停滞在半空,丝毫没有抖动。
手的主人于她是陌生的,也代表着她将走入完全陌生未知的环境,但尹明毓从来相信的都是自己,她这个人才决定着她自己的未来。
是以,尹明毓坚定地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放在谢钦的手中。
谢钦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转身,向尹父和韩氏行礼。
礼后,谢钦手上微微使力,将尹明毓拉到身边,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随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将人轻松抱起,向尹家正门走。
两人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尹明毓能清楚的感受到谢钦的轻缓的呼吸,也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心跳。
若是旁的新娘,此情此景,或许该偷偷地、娇羞地瞧一眼新郎官,但到尹明毓这里,她听着耳边纷杂地声音,轻微的晃动之下,竟是困意涌上来。
原本轻轻搭在谢钦肩头的手,微微收紧,抓住谢钦的肩头的喜服。
谢钦察觉,垂眸看向怀中人,声音清越:“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