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突然被巧儿请过来, 一进屋看见里头跪着的四个丫鬟,以及散了一地的物什时,眼皮子就猛地一跳。
她记得她最初清点后送过来的人里, 宋初渺这儿最后就留了四个。
都在这齐齐跪着呢。
出了先前那事, 这场面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了。
宋初渺见人来了, 放了书册起身, 倒是叶氏赶紧扶她坐了回去。
不小心碰到了她指尖,像冬日浸了池水一样冰。
冰凉凉的手拽了拽,拉了叶姨娘在身旁坐下。
叶氏的脸上,除了多了几缕年岁留下的淡淡痕迹,没有如何变化。
虽然是爹的妾室,但宋初渺其实并不讨厌叶姨娘。
自小娘就教导她, 若是被别人欺负了,绝不能软弱。若是没有,那大可相安无事。
这世道里做女子本就不是件易事。
记事起, 老实本分的叶姨娘从未欺负过她,那宋初渺也就平常待之。
叶氏家世不显, 胆子不大。
自认不聪慧,也万事无争, 不生不应当的心思。
在宋老夫人做主下, 进了宋家做妾, 替宋家生了一个儿子,完成了她该做之事。
左右老爷似是被老夫人逼着纳的她,也不喜欢她, 那她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宋初渺诞下了。
雪雕玉琢似的女娃娃,谁瞧了都会喜欢。
叶氏也是,但最多也只远远瞧几眼。
老爷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女,她为免误会就不去靠近了。
而且哪有嫡女会喜欢姨娘的呢?
叶氏转头,看着小姑娘翘挺的鼻尖,水盈盈的眸子,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回离她这样近。
就在这眨眼的片刻里,宋初渺已写了什么推给她。
内宅由叶姨娘管着,宋初渺想着,她若要做些什么,还是找她先商量一下比较好。
没想叶氏看过后,全然没有要商量的意思,而只是单纯应和点头。
不管宋初渺写什么,她看过都说好,没有任何意见。
叶氏见到宋初渺身边的巧儿时,还在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一来看到四个丫鬟跪一地,就头疼想闭眼。
自从府上出了那事,她不得已要打理内宅时起,但凡遇上要决断之事就总犯头疼。
但没想到宋初渺的意思,竟是想自己着手处理。
这再好不过了!
叶氏自认愚钝,这辈子也管不好内宅。
既然宋初渺要管,她自然乐意。
叶氏仔细看过她所写的,又扫一眼地上财物,便出去吩咐下人去找人牙子来。
丫鬟窃拿府上财物,证据确凿,自当惩处。
这些年叶氏不是没抓见过,但她骨子里带了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毛病,况且也压不住。
她不过一个妾室,没有想惩责便惩责的底气。
而且下人之间,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特别是一些多年在宋家侍奉的老奴,在她纳进来前就在了。
她既动不了,也不敢动。
但宋初渺不一样。
她是宋家嫡女,老爷老夫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如今又染病身子骨弱,可以说任谁惹她不顺心了都是过错。
既然是她有意,叶氏仿若突然有了人在身后撑腰,连平日里那点怯意都静静藏了起来。
未过多久,人牙子便来了。
担心扰了姑娘清净,柳儿等人已经被素夏从房中赶去了院中跪着。
宋初渺既然有了决断,剩下的事自然有素夏她们去做。
哪能什么都要姑娘操心,那还要她们做什么?
冰冷坚硬的地面硌得迎荷几人双膝发麻,蚁噬那般疼。
而她们看着素夏巧儿,以及私底下嘲笑好糊弄的叶氏,更是冷汗连连心慌不已。
就连半途被巧儿点来的两个丫鬟都被吓着了。
总觉得,今日这事,好像不一样了……
这种惊慌,在看到人牙子出现,听到叶氏要把他们发卖了时,转为了崩乱。
迎荷反应过来后,想到她的告密之举,简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几人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赶出宋府。而且所有的私存,才刚刚在眼前被一件件收走。
这一次,任她们如何求情,叶氏都不为所动。
叶氏少有的铁面硬气,连她自己都不大习惯。
将这四人发卖后,她吩咐那两个傻眼的丫鬟,跟着巧儿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去将府上的下人们都清点过来。
而后回了房中,与宋初渺简单说起了府中情况。
府上原先一些本分的旧奴仆,在沈氏走后散了一些。
而宋安昱终日不见影,一些奴仆又没将叶氏放在心上。无人管治后随着试探逐渐肆意起来。
留下的那些老实忠心的老仆,不少也被排挤走。
日日年年下来,府上风气偏了,渐渐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初渺虽不能出声,但时不时点头,安静地表明在听。
叶氏突然记起了儿子所说的,春燕那两个丫鬟真正的死因。
心有余寒地想,那几个丫鬟在哭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