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前世宋初渺弥留之际,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朝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
最后缓缓在他掌心写下这个字,便断了最后一缕气息。
任他怎么唤她,也再睁不了眼。
心底她之所在,自此枯涸。
此刻纸上差了一笔便要完成的“谢”字,一瞬间将沈青洵的记忆推出,如骤风翻涌。
雪白的纸张像极了她苍白的面容,令他双目刺疼。
这时“啪”的清脆一声,将他拉回了神。
宋初渺手中的笔砸落在桌上,滚了出去,墨迹在纸上匀开了一大片。
沈青洵眸色一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
宋初渺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了红红的指印。
沈青洵一放开,她便将手收回捧住,望着他的眼眶红红,有泪水将落未落,显然是被吓到了。
是他说的,她想要说什么,便可写什么。
是她写的字,哪里不对么?
沈青洵意识到自己方才力气大,定是将她抓疼了。
她眼角鼻尖都泛了红,虽神色怔怔,却显出了一副被人欺负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顿感负疚,可内心深处却有止不住的庆幸。
眼前的渺渺会委屈,又有生气。极好了。
他将失控的情绪收敛好,转身去架上取来药膏。
这是最后一次,他暗暗敛神。
万不可再被困在魇症里。
在沈青洵的安抚致歉下,宋初渺受惊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他拉着她坐下,替她手背被抓疼的地方仔仔细细上药。
好在渺渺并未因此避他。
虽然突然之间被吓着了,但宋初渺却仍是不害怕表哥。
她没有从表哥身上感觉到恶意与危险。
过往的那些经历,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许多。
虽然她说不出来话,安静待着时,脸上也总不见多少表情。
旁人瞧来似乎迟钝,可她的心思有时却异常敏感。
方才那刻,她好像从表哥身上,察觉到了隐忍的悲戚和惊怕。
宋初渺眨了眨眼,在想。
表哥,原来也会害怕?
出了这么一茬,时辰又不早了,沈青洵便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宋初渺走前从书房里抱走了一本字帖。
素夏见姑娘抱回来了本字帖,袖口又沾有墨迹,就猜到姑娘今天随三少爷去做什么了。
只是晚上替姑娘净手的时候,发现姑娘手背上抹了什么,还有丝清淡的药味。
问姑娘,姑娘没表示什么,手上也未见伤处。
素夏便只当是习字累了,用以舒缓的药物。
睡前伺候着姑娘沐浴,用完药,素夏再等着姑娘睡熟后,才静静退了出来。
忙过之后,素夏得暇想起了近来的事。
似乎只要在姑娘面前,三少爷就会变得不大一样?
……
姑娘开始习字后,素夏就在房中一处专门置放了纸笔。
她以前跟在老夫人身旁学过一二,是看得懂的。
姑娘有需要时,就写给她看,远好过猜测比划。
宋初渺闲暇无事的时候,就抱着字帖看。
若是沈青洵外出回来了,便带她去书房教习。
一开始宋初渺写得还磕磕绊绊,不过短短几日后,就明显顺畅了许多。
再加上调养得当,气力也渐足,落笔稳了很多,字也愈发绢秀好看。
沈卫骢这日在大门口,正遇上散了值回来的沈历昀,喊了声大哥。
沈历昀轮廓硬朗,身骨方正,是家中样貌气质都最随定安侯的儿子,难得的是还文武兼备。
与一听诗文就头疼的父亲全然不同。
最初还差点要入翰林,但最后还是被定安侯按着给送去了兵部。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经过三弟院子附近时,沈卫骢想起什么,往那儿一抬下巴,冲着老大挑眉头。
沈历昀看他一眼:“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哎,你说老三这都把表妹接过来住了,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到人。”沈卫骢嘀咕抱怨。
这事沈历昀自然知道,他倒觉得没什么:“听说表妹这种情况,现在要静养身体。人既然是老三找回来的,他对情况最为了解。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跑去跟前吓到人。”
沈卫骢凑近道:“可最近老三好像总带表妹去他那儿,听说是习字什么的。这不大合适吧。”
沈家祖上,于大越开国时有从龙之功,之后一辈一辈也都是行军打仗的好手。
这般的武将世家贯来多随性,甚少讲究那些虚的礼数,男人们心思粗也想不到。
沈卫骢这么说,自然不是觉得表妹同三弟两人练字有何不妥,或是觉得老三会欺负了他们表妹。
他就是怀疑老三只是丢了个借口打发他,故意霸着表妹不让他们见。
忒不厚道。
沈卫骢酸酸的。
表妹又不是他一人的表妹。
沈历昀觉得二弟多想了
老三这人虽然冷冷淡淡话不多,但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