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祯禧无话可说, 只是一个,“我去看看大姐去。”
冯二爷便上了车,恰好路过大姐家里,那祯禧坐在车子里面不说话,她在想着大姐的事儿。
祸害遗千年,这话儿果真是不差的,大姐的婆婆就跟吃了长生不老药一样的,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一个抽大烟的老太太, 一个不劳动的老太太,怎么能活的这么长久呢。
“前些年,我大姐就只能租房子了,一家子的人, 住在大杂院里面, 白日里要洗衣服差补, 晚上还要缝衣服绣花给人家, 我的小外甥, 下了学就到街上去卖香烟,挎着那么大的烟盒子。”
“那老太太什么也不敢, 只知道蝗虫一样的吃东西,抽大烟, 就这样还对着我大姐多有不满。”
“我想着接了大姐来家里住,可是大姐不来。”
那祯禧语气很平静,听起来还带着一点哭腔,声线像是沉沉西下的太阳, 落在了地平线上,好似永远不带着感情一般的,每日如此重复。
她就是想说说,平日里大人不让她管这些,她也没有人说话,只是想着家里的两个妹妹都过得好,为什么她的亲姐妹就如此命苦呢。
大姐家里早就败落了,先是家里的宝贝抽没了,什么传家的宝贝,老祖宗的光荣勋章都没了。
再后来房子都抽没了,家具也抽没了,再后来衣裳也都轮流进了当铺,大姐算是到了苦海里面去了。
大姐夫去找个活计干,只是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什么苦头也不吃,大姐不知道为了这个掉了多少眼泪,一个大老爷们,要大姐出去风吹日晒。
她进院子,大家伙儿都招呼,大姐的婆婆在晒太阳,手里面拿着大烟杆子,很是奇特了。
住在大杂院里面的,吃不好住不好,可是大姐的婆婆却有钱抽鸦片,厉害的很,大家伙儿背地里都笑。
大姐的婆婆,耷拉下来的三角眼聚光,看着是那祯禧,视线再往下面一点,看着手里面空空的,不由得嘴角也耷拉下来了。
往日里,那祯禧来了都不空手,为了大姐日子好过,为了个外甥补补身子。
大姐的婆婆等着她来问安,只拿着眼睛对着她,那祯禧一直盯着她,做了一直不能做的事情,瞪了她一眼,没打招呼就进屋子里去了。
“大姐,你离婚吧,我要去上海了,我的屋子给你跟外甥住着,回家去吧。”
大姐的钱,勉强养活自己跟孩子,但是要养活抽大烟的婆婆,那是隔三差五的要挨饿的。
那祯禧想着自己屋子腾出来了,给大姐住,她紧紧的拉着大姐的手,“你去住,爷爷都答应了,家里奶奶也盼着。”
离婚,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多丢人啊,八辈儿祖宗的面子都没了,大姐是觉不肯离婚的,离婚了,还要带累娘家人,她是必不肯做的。
扭过身子去,抽出来自己的手,“不能,我不能做这样丢人的事儿。”
那祯禧不忍心看她手上的口子,日日洗衣服,这都春末了,手上的冻疮都没有好,大姐夫的手,嫩的像是葱白一般,大姐的手,好似是七八十岁的老树皮一般。
小时候,大姐的手是软软的,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抱着她的时候,眼睛弯起来都是星星。
“大姐,我们不觉得丢人,爷爷都点头了。”
“爷爷说,这世道不一样了,人只要对得起良心,自己奔着好日子过,谁也无话可说,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了,再不能在苦水里面熬着,那是傻。”
一边说,一边瞧着大姐的神色,大姐微微神动,只是不肯开口,那祯禧不是第一次提离婚了。
都说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觉得全是狗屁。
是的,狗屁不通,说这句话的人,都是断章取义,好的婚姻不能拆,可是大姐这样的病态的婚姻,不拆了难道要熬死人吗?
大姐心里面已经顾不得自己离婚的事儿,只想着一件事儿,妹妹去了上海,多难过,一个人离着家里那么远,就是寄人篱下,姐妹俩说了许久的话。
她还是不肯离婚,只摸着那祯禧的头,“三妹,你还小不知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夫妻,不是那么容易散的。不是你觉得一些不好,说离婚就离婚的,那不是过日子。”
“可是离婚了你过得更好--”
那祯禧不服气,被大姐拉着出了门,“别说了,禧姐儿,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吧,走吧。”
要送着她去门口,大姐的婆婆在外面早就等着了,掐着腰站在那里,里面一句一句的离婚,戳疼了她的肺管子。
见了那祯禧,就伸出来自己白骨头一样的手指,上面的指甲老巫婆一样的,头发乱糟糟的,那祯禧一闪开,长长的黑色的指甲从自己眼前划过,还是碰到了额头,起了一道愣子。
老巫婆就此开了混,什么好的坏的都骂出来,大姐拦在前面不给打,那祯禧只觉得自己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什么斯文也不要了,只恨得上手撕。
她为了撒气,打不到那祯禧,只去用手撕掳大姐,大姐平日里受了她许多的辱骂。
冯二爷听着里面乱的不行了,自己快步走过来,只一只手,就掐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