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有点尴尬。
他们是来聊剧本的, 若沧突然说这种话,完全不在预料之中。
冯雨经历过大风大浪, 面对质疑也能坦然笑出声。
“看来若沧虽然演过很多戏,但是完全不懂编剧这个行业啊。”
他笑得温文尔雅, 哪怕气运滔天怒火, 表面也是不显, “一部剧本不可能是单独一个人的创作。这次的《沉香声》确实我的团队, 用女性视角展开的爱情探讨。你说它是女性的作品, 也完全没有问题。”
冠冕堂皇的话, 说得若沧皱眉。
团队?
他明明只从剧本里感受到一个人的痛苦挣扎。
若沧视线里, 都是冯雨气运的狡诈圆滑。
这人毫无疑问在说谎,却把谎话编造得滴水不漏。
若沧转头看向欧执名,这是他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他问:“编剧都是团队创作?”
欧执名瞟了一眼林庆业的神色,低声解释道:“大部分是。知名编剧都会有少量助手,或者直接成立工作室, 共同创作一部剧本,并且根据我们的意思, 进行现场更改。”
“可是……如果是团队,剧本上为什么只有冯雨的名字?”
若沧问题一出, 现场反而气氛沉默。
唯独欧执名坦然的说:“因为潜规则。”
若沧排斥针对的人,就是欧执名排斥针对的人。
他不客气的看向冯雨,声音清冷的说:“大部分参与创作剧本的编剧都没有署名权, 能不能在剧本上署名, 都要看掌控编剧团队的人, 有没有良心。”
说完,他笑道:“冯编名气这么大,一定是一个有良心的编剧。”
良心编剧备受折磨。
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个人直接说出了剧本的问题,一个人含沙射影嘲讽他没有良心。
幸好冯雨见过大场面,不至于被几句话吓到。
他哈哈的干笑几声,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我团队里的人都是我的学生,经验浅,年纪轻。《沉香声》算是她们的毕业作品,怎么可能没有署名。”
冯雨翻了翻剧本,长辈般耐心的跟若沧解释:“这只是初稿,后续还会根据林导要求和你们演员的情况,进行大面积修改。我跟学生们说了,到时候跟组,谁能熬得住编剧工作,谁才能署名。”
老师的权威、实践的重要性,都被他摆上台面。
如果若沧看不见他一身狡诈的气运,恐怕也会被这副严厉师长的嘴脸,愧疚得以为自己狂妄自大。
可惜,冯雨说得好听,存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他话越多,气运里的阴晦浅灰越盛,几乎直白的叫嚣着:我撒谎。
不仅如此,为了表明自己担任导师的难处,冯雨竟然端起教师的语气,和林庆业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吃不得苦,我带的几个学生啊……”
碰面会变成了冯雨诉苦。
他讲着自己做编剧的苦处,又对比学生们的幸福。
若沧听在耳里,看在眼中。
不禁觉察到,《沉香声》复杂的绝望,到底从哪里来。
爱情、事业,以及不得志的生活。
冯雨说着学生出去为了两千块稿酬被骗,若沧凝视《沉香声》的情绪变得低落。
编剧行业无论金字塔尖如何风光靓丽,大部分普通编剧都像冯雨抱怨感叹的那样,为了署名权劳碌奔波,常常无疾而终。
在若沧心目中,《沉香声》的创作者,毫无疑问的成为了金字塔底部的垫脚石。
然而,这位把她当成基石的塔尖,还在跟导演喋喋不休,“我做老师的,心痛啊。”
室内忽然变成了严师慈父的主题。
林庆业临时授课,带过不少学生,对此深有感触。
两个人站在中年老师角度,举例表示时代不同了,学生不好带了,愿意吃苦学东西的孩子也变少了。
欧执名觉得痛苦。
林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善良。
冯雨随便抱怨一下学生的过分,林庆业就会深表认同的附和,与他感同身受。
他可不认为冯雨会是个好老师。
初稿剧本只写自己的名字,被若沧拆穿之后还卖惨博同情,实在是戳中了他的反感点。
然而,林庆业这样真正善心的老师,哪怕学生修改过剧本一句话,都愿意在剧本上落下“感谢某某协助修改”的话语,以示贡献,居然和这么一个虚伪的人同桌论剑。
欧执名皱眉向若沧,却发现若沧专心致志的听两位老师讲故事似的,盯着冯雨不放。
他凑过去低声打断小朋友的认真听讲,问:“你是不是看出冯雨盗稿了?”
“对。”若沧的声音跟欧执名一样低,“不仅这样,他做过的恶……未免太多了。”
冯雨说:“有个学生,经过我介绍去了剧组,结果没两天剧组说他发脾气,不想改剧本。这不是耽误人家剧组进度吗?”
若沧能够从一览无余的气运,看出他在歪曲事实。
冯雨又说:“现在我带的学生里,写过几个有灵气的想法,可惜开发不出来,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