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塔。
塔高九十九层,由宗门与王朝的人共同守卫着。但是青冥塔的运行中枢向来是被宗门牢牢地把握着,王朝的人只能够担任一些在仙门眼中为“微末之务”的事情。
诸如登记名册这类的闲杂事物。
但是正如谁也没有想到微不足道的蝼蚁竟然能够摧毁蔓延千里的河堤一样,宗门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微末之务”有昭一日能够发挥怎样可怕的力量。
守塔的修仙者不屑于核对日复一日来往的飞舟之上到底都有什么人,他们把控着青冥塔的运行中枢就如江山在握。
从金唐,从沧濮,从各个地方飞来径往于此的飞舟登记在册,在看似正常的名册下,是许许多多隐匿了身份匆匆来匆匆去的人。
“这就是修仙者的傲慢啊。”
郡守沿着黑色的石阶缓缓地向上走。
九州钱庄掌控下的商都,王朝的郡守一直形如虚设。从京都而来的郡守在往常的时候,总是满面笑容,弓着身,对着九州钱庄客客气气,一副酒肉饭囊混日子的样子。
然而在今天,这名在商都中,普通百姓埋怨他无能,依靠钱庄的商人瞧不起,九州钱庄的弟子无视的郡守,他穿上了齐秦王朝绣着十二章纹的官服,站得笔直。
在九州钱庄眼中只是一名文人的郡守踩着粘稠的鲜血神色不变地走着。
他手中提着一把插于鞘中的长剑。
“修仙者因为掌握了与众不同的超凡力量因而高高在上,在修仙者的认知中,以武为尊。”
斯文的郡守慢慢地抽出了剑鞘中的长剑。
“这份傲慢蒙住了你们的眼睛。在修仙者的认知中,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除开修仙外,还有什么能够影响诸时的力量吧。”
长剑上的泠泠寒光宛若冷月。
“你们的傲慢蒙住了你们的眼睛,你们所掌握的强大力量让你们无视了微末平常之处的危险。所以你们不知道,茫茫天色中,有多少暗中杀手进入这座城池,你们不知道那么来往的散修留下了什么的信息又带走了什么样的消息。”
郡守的手稳稳地将长剑送进了颓然闭眼的九州钱庄守塔长老的心脏,鲜血顺着剑身一点一点地低落在地上。温热的血液流到手上,郡守没有松开手。
“你们准备了多久?”
守塔长老靠着墙,一点一点地滑坐下去。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在死亡降临的时候,也就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脸色苍白,声音颓然。
“很久很久。”
郡守说。
多久?
一代一代,一代一代,普通人的生命是很快地就会终结——相对于寿命漫长的修仙者而言,但是怒火却是不会因为生命的终止而终止的,它在死与生之间郁结,最终蓬勃成燎原之火。
修仙者的傲慢,蒙住他们的眼睛。
很少有修仙者会去读普通人的杂学,在修仙者眼中,重要的是那些剑诀那些阵法,那些经文,手握超凡武力的人不屑于读对增强他们力量毫无用处的书册。
自然也就无法觉察,在那些笔墨青书的文字中,怒火传承多久。
笔墨丹青是无用之学,却也是最锋锐的刀剑。
在一册册修仙者从来不屑一顾的杂书中,记录着仙门所占领土地的扩张,记录着在仙门争斗中死去的累累白骨,记录着所有他们目睹而不敢呐喊的愤懑。
八宗的灵田沃野千里,而灵田护阵之外是流民死去,乌雀遍野。王朝的根基以农田为主,然而在九州钱庄高高在上的齐秦王朝,九州钱庄荫蔽的商人占据太多的特权。
商车往来汲汲,日夜兼劳的农人用自己的血汗支撑这浩大商业帝国的繁华,商税巨大,获益的也不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
那以千万计数的商业收入最后只会化成一块块灵石一颗颗丹药,最终培养出一名名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凌驾于凡人之上。
不知苍生疾苦。
饥荒,旱灾……
年年复年年,在十二王朝的大地之上,多少流民哀嚎无归处。
那么深的愤怒,那么深的悲怆,最终凝固在字字行行,绝不因生死而终结。
“怒火是会潜伏的。”
郡守拔出了长剑,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剑身上面的鲜血。他凝视着呼吸逐渐终止的九州钱庄长老,轻声说。
“你们……凭什么以为,在这些悲苦中艰难活下来的人,会那么容易地忘却仇恨,欢天喜地地加入你们,成为你们的一员?”
九州钱庄长老的瞳孔猛然放大。
郡守放声大笑。
“仙门的弟子,所有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吗?!所有人都没有出身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那么深那么强的嘲讽,凌厉如同刀锋。
长风浩浩荡荡刮过,在九州钱庄驻守的青冥塔之中,有弟子面无表情地脱下了身上带着九州钱庄标志的长袍,披上了绣着齐秦王朝苍水云标志的灰袍。
换上灰袍的弟子,他们启动会了青冥塔运转的阵法。
万千灵石镶嵌在黑色的岩石之上,繁星一般,在璀璨到近乎梦幻的光芒中,是粘稠的鲜血,在缓缓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