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烟其实和陈牧透露过见判官的办法。
但陈牧向来不喜欢按套路出牌,既然在菀城难得“故人”重逢,有更简单直接的方式,陈牧自然懒得去管那么多弯弯绕绕。
毕竟在天音坊那种地方,对鸨母说出【鸳鸯可羡头俱白】七个字,怎么想都似乎有点难堪。
倒不如直接让柳思烟这位“鬼差”,代为引荐,总不能判官连这点面子,都不卖给手下吧?
柳思烟面露难色,扭捏道:“公子,这……不太好吧?”
她身份复杂,可不愿受陈牧差使,对那位【铜臭判官】,即使身为手下的鬼差,也是心里忌惮得很。
威胁程度,不在陈牧之下!
她身负尊上的任务,又岂敢一直在那位判官的眼皮子底下活跃?
虽然陈牧口口声声说是和烟雨楼有旧交故人,但谁又知道此言是真是假呢?
万一这所谓的故人,是见面即要分出生死那种“旧友”,那就真是太有意思了!
冰冷的剑锋抵在柳思烟的咽喉,来自现实的威胁立即让柳思烟的想法发生了急剧的改变。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时候拜会判官?也好让奴家提前准备和知会一声。”
陈牧眼神深邃,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请两位带我去天音坊走一趟吧。”
“呃,现在?”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奴家可否换件衣裳再出发?公子若不放心,可亲眼看着奴家更衣……”
“换吧,我不看,它看着你。”
无形的承影剑释放出一缕剑气,让柳思烟知晓它始终存在于她的身边。
女子嘴角微微抽搐,点了点头,谨小慎微地转入到另一处厢房之中。
…………
天音坊坐落于菀城的中心地带,就立于穿城而过的鸠河边上,繁花似锦之地,迷魂销金之所。
入夜之后,菀城就如同一头入睡的野兽,熄灭了灯火,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但在这黑暗地带,却有一条火带,在野兽的腹部亮起,持续整夜,日日如此。
这条火带正是鸠河沿岸,包括天音坊在内,无数青楼酒肆,通宵达旦不息,人潮如织。
天音坊今夜陷入到沸腾之中,无数宾客都疯了一样,涌向大堂的戏台处,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狂热之色。
今夜,
一名容颜气质绝佳的美艳女子,降临天音坊,一曲一舞,艳压群芳,连原本的花魁蝶依姑娘,都甘拜下风,成为小小迷妹。
此女,白衣胜雪,琴舞双绝,有名九霜,灼灼其华。
正是白千玥!
戏台之上,一曲奏罢,白千玥美目巧盼,微微一笑,便起身致意,起步转入后台之中。
恰在此时,
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官服男子,面带酒气,身旁护卫簇拥,拦在了女子的去路之中。
“九霜姑娘,请慢,本官乃菀城新任县丞,初来乍到,欲请姑娘抚琴畅谈,不知可否移步厢房一聚?”
县丞之话,顿时让在场的无数宾客,怒目而视。
抚琴畅谈,本是风雅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大多是由坊中女子,主动向看入眼的才子提出,成为一桩美谈。
今日某某才子献诗一首,让某某花魁心花荡漾,开口邀约,共度良宵。
一般而言,献诗也是件风雅之事,自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念出。
都是由写诗之人,先在纸上写好所作诗词,然后放入一块木筒之中,交由婢女递上给花魁小姐。
花魁过目之后,会在戏台之上,当众抚琴调音,将诗词唱出。
往往一曲过后,风靡全城,沦为一曲佳话。
哪里有像这县丞一般,协众拦路,强行邀约,简直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县丞大人,小女还有要事,请恕在下不能奉陪。”
白千玥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数名膀大腰圆的护卫伸手拦住了去路。
“怎么,九霜姑娘是不想给我这位新任县丞一个面子了?”
大腹便便的官员冷声笑道,眼神阴狠,让人为之胆颤。
许多原本义愤填膺,想要出头怒骂的年轻士子,也被同伴悄悄拉扯住衣袖。
“莫要冲动,这位县丞背景不小,就连老县令都要让他三分,而且下手狠毒,上任不足一个月,已经有至少五户人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了!”
“对,听说这新县丞行事,十分霸道,违抗者皆被安插罪名下狱,下场很惨。”
“唉,那香气阁的花魁红鸢姑娘,就是被他看上,昨日被发现惨死在城外密林之中,身上那伤痕……算了,不说了!”
“可恶,难道这偌大菀城,就没有王法公道了吗?!”
无数士子敢怒不敢言,憋屈得握紧双拳。
肥胖县丞见众人皆缄默,神色愈发得意,再次以轻佻眼神,带着亵渎之意,望向白千玥。
“九霜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这世上,可有比陪我饮酒更要紧之事?”
面对县丞的步步紧逼,白千玥忽然抬头,将眼神投向二楼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