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个不眠之夜。
天刚亮乔巧姐弟就收拾起身了,用一块麸面饼,当了早餐。
乔满囤望了望山下,惊喜地招呼乔巧:“四姐,洪水好像退去些了!”
昨天他们上山时水位线还涨在半山腰,一夜过去,半山腰一些山石树木露了出来,这明显是洪水在退了。
乔巧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她现在没心情管洪水,就担心两个闺女,能不能被纪六婶送到她手里。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付诸武力、甚至手上染红的。
乔满囤理解她的心情,咬着干饼子:“四姐,我们去约定的地点等吧。”
乔巧捏了捏因为激动而些许轻颤的手,点点头,和乔满囤一起打包行李。乔满囤见她紧张的样子,于心不忍。
“四姐,要不我也去草坪那边,看看情况?”
“不,你别去!”
乔巧慌忙拦住他:“纪家村的人,应该也认识你!这种关键时刻,咱们不能露面,如果横生枝节就麻烦了!”
她不允许夺回两个闺女的过程,出现一丁点失误。
乔满囤挠头。
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
姐弟俩回到昨夜约定的地方,纪六婶两口子已经不在纪家那一大家子人中。看得出,有人比他们更着急。
既然着急,便是好事,证明对方的确在尽心为她办事。乔巧伸长脖子眺望山路,只待一有风吹草动,便迎上去。
乔满囤同样如坐针毡。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四姐。
晌午时候,林间大雾被阳光驱散。终于,姐弟俩看到远处山路,疾步晃过来两条人影。
第一时间抢过去迎接的姐弟俩有些迷惑。
为什么是两条?
刚陷入不好的预感,对方走近,还真是纪六婶和她男人。之所以看成两条人影,原因是纪六婶抱着丁盼,她男人背着丁乐。
乔巧先是狂喜,紧接又担心无比,飞奔着迎住纪六婶,抱过丁盼,又去看乔满囤接下来的丁乐。
丁乐脑门鼓了个小青包,一张脸全是泥污。而丁盼面带不正常的潮红,手摸摸额头,似乎还有些低烧。
两人都是双目紧闭。
纪六婶怕乔巧怪罪,赶紧撇清关系。
“乔四丫头,你这大闺女一见她奶奶给我卖身契上按手指印,就发狂了,转身就跑。不是我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就滚到山崖下去了!”
“至于你这小闺女,好像是受了凉,昨夜睡下后,就一直没醒来!”
可不关她的事!
递个眼色,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乔巧。
乔巧展开细瞧,还真是自己两个闺女的卖身契。血指印按的位置,落款是丁张氏。
敢情丁老太娘家姓张?
纪六婶生怕乔巧不信,凑过来。
“这指印,真是丁老太咬破手指,亲自按下的!现场数十个村民,可以作证。不信,乔四丫头你现在去打听打听?”
一句话倒提醒了乔巧,她一开始完全没想过卖身契会作假。既然纪六婶主动提出,那自然要确认下。
纪六婶这种认钱不认人的人,可不一定靠得住。
对乔满囤使个眼色,乔满囤会意,接过卖身契:“四姐,我去看看丁家现在的情况。”
纪六婶两口子可不敢催促乔巧给钱,见乔巧掏出帕子擦拭丁乐脸上的泥土,还殷勤地回自家窝棚,端来一盆水,帮忙打下手。
乔巧手轻轻抚摸丁盼发热的额头,有些犯愁。丁乐的伤倒是好弄,人醒了就没事。可丁盼怎么办,小孩子发烧,只怕烧成肺炎什么的。
她手上没有药,现在灾情如此严重,也找不到郎中。
本来母女好不容易团聚,是件大喜事,却给这意想不到的病情弄得没那么高兴了。
没办法,只能用纪家送来的那盆不怎么干净的水,擦擦丁盼的额头,脸。
烧得迷迷糊糊的丁盼,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乔巧的袖子,嘴里喃喃地一直喊着:“娘!”
叫得乔巧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抱住丁盼,面颊挨了挨闺女热乎乎的小脸蛋,心软和成了水。
纪六婶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虽是满心想着钱,见她母女真情流露,也有些动容。
“两个孩子可能没怎么吃东西,我家还剩了点野菜羹,给你们端一碗过来。”
乔巧看她一眼,目光柔和不少:“谢谢六婶儿。”
“谢什么,这么好的孩子,病成这样,我看着也心疼!”
纪六婶风风火火再次跑回去。不一会儿,端来一个残缺的大土碗。碗里有半碗绿糊糊,冒着腾腾热气。
乔巧接过她递来的木勺子,扶起丁盼的头,舀了一勺荨麻草羹,小心翼翼给丁盼喂进嘴里去。
丁盼明显是饿狠了,嘴巴一沾到食物,不自觉就惯性地猛力吞咽起来。
乔巧见她能自己吃得进东西,放心不少。只要以后尽量把伙食开好点,两个闺女的身子,总能养起来的。
荨麻草羹喂给丁盼一半,又将丁乐抱过来,同样扶着她的头喂。
这回没喂两口,丁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