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乔婉欣压低声音的询问,乔巧睁了睁沉甸甸的眼皮。
“还没有,怎么了?”
“乔巧姐,我想和你说个事……”
窸窸窣窣,乔婉欣掀开被子,两条腿伸下床板,摸着黑披衣,趿拉到自己鞋子,坐到乔巧这边床沿来。
乔巧有些不习惯别人挨得这么近,默默往里缩了缩。
她们现在晚上睡觉,把窗户关得死死的,屋子里不点灯几乎没光线。
她只能看到乔婉欣一团黑乎乎的人影,看不见她的表情。
“乔巧姐……”
又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乔婉欣终是下定决心,在乔巧又快要睡着的时候,说出积郁在心底已久的话。
“乔巧姐,其实……我可能不是刘家的孩子。”
“啊?”
这个重磅消息,砸得乔巧立马睡意全无。她差点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乔婉欣苦恼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鸡窝头。
“至少,他骂我的时候,打我的时候,从不承认我是他闺女。他们一家子,总说我是‘狗杂种’……”
乔巧愣了会神:“他们这么辱骂你,你娘没反应吗?”
这么含血喷人,毁人清白,在古时足以要了一个女人的命。这,她娘也能沉得住气?
黑暗中,乔婉欣轻轻“哼”了一声。
“她?她是早年被刘家买回来的。听说在主家犯了事,被正头娘子发卖了。我……早产了两个月……”
脸上一凉,乔巧感觉头顶有水珠滴下,乔婉欣声音变得越发嘶哑起来。
“乔巧姐,我娘不清不白嫁到刘家,我……我可能真是个杂种!”
乔巧抹去脸上的水珠,手撑床板坐起来,一把将乔婉欣揽进怀中,轻轻拍打她颤抖不止的肩。
“杂种这个词,不能像你这么用的。”
她浅浅笑了笑。
“如果你的亲生父亲真的不是刘老二,那么,对于你的亲爹而言,你就是他的沧海遗珠。”
“沧海……遗珠……”
乔婉欣喃喃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遗失的宝珠。
意思是,她在她亲爹眼中,可能是珍贵的、却不小心被弄丢的宝珠吗?
莫名的,她晦暗的心情亮堂了很多。
她的乔巧姐,真会安慰人。
眼睛含着泪,嘴角已不自觉地弯起来。
当然,对于乔巧,乔婉欣自爆的身世对她只是有一点冲击而已。乔婉欣若真是大户人家的沧海遗珠,对其未必是福。
豪门深似海。
乔婉欣这么个土生土长的乡村野丫头,被认亲回去,极大可能是悲剧。
真假千金的梗,在现代小说界被吐槽烂了,没想到,如今真实发生在她身边。
难不成,其实乔婉欣才是气运女主?她只是个边角npc?炮灰女配?
搂着乔婉欣,她视线扫向灰蒙蒙的床顶棚,情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
“睡吧!”
她温和地摸了把乔婉欣的脑袋。
“明天还要早起。你只需记住一点:你现在,姓乔。你乔婉欣,是我乔巧的妹妹!”
“乔巧姐……”
乔婉欣紧紧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身上,声音含混不清竟似有点撒娇。
“今晚让我和你一起睡!就一晚……好不好?”
乔巧想推开她。
这床不到一米五,挤两个大活人,遭罪啊!
可乔婉欣黏糊着她,死乞白赖不愿意离开。她顾及对方不稳定的情绪,最后只好妥协了。
“好吧……快睡!”
白天,乔巧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还好,乔婉欣挖洞,纯粹是体力活。
支撑着说了这半天话,她早撑不住了。手一软,头一歪,枕着乔巧的肩,沉沉睡去。
乔巧些许无奈地把她脑袋扳正,放在枕头上。拉起锦被盖住两人,这才脸朝里躺好。
此后十多天,乔家每一个人陷入发条拧紧,拼命干活的状态。
田三翠自打从娘家回来后,显得无精打采。对乔巧,尤其是乔满囤,总没好声气。
她时不时抽个风,乔巧已经习惯了。至于她妹妹田五妹的出嫁情况,她不主动说,也没人想问。
对于现阶段的乔家来说,关注一个外人,不如多关注下今天又买了多少粮,晌午吃什么,窑洞挖几个了?
云府离开泰源县返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县城里的物价,据说一天个样,涨得飞快。
还有流言说,四皇子沐弘懿往桃源县增兵了。
又有小道消息:大源朝还是尧朝,准备攻打泰源县了。
总之县城里人心惶惶,已经出现有钱人拖家携口,提早跑路的情况了。
也就是余家村偏远,消息闭塞,大家没引起重视。
乔老爹带着儿子一趟趟往返县城,打听的这一耳朵消息,也没兴趣去和村民们唠嗑。只是加快了往家里搬东西的步伐。
余里正和老余叔比自家还消息灵通呢,咋不见他们有所动静?
这年头,能顾好自己人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