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钰的手被捉了起来,他圆睁着双眼看向眼前吐出这冰冷三个字的荣王妃!
他身体在下意识的抗拒,但这样引来的却是侍卫们更加暴力的钳制!
他还有伤在身,不过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而此刻被他仰望敬重了二十多年的荣王妃仿佛丁点都看不到,也完全想不起来他还是个病人!
低头看着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忽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股力气,使他蓦的一下掀翻了钳住了自己的侍卫!
“无非是让我屈服,——好,我写!”
因为这剧烈的动作,他腋下伤口处快速晕开了一片殷红。
但他浑然不顾,左手按住面前的纸张,右手则颤抖着写起字来!
这样决绝的禇钰,是荣王妃不曾见过的,她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
但未等她思考更多,禇钰已经弃了笔,自床上翻爬下地,跪在地上,将快速写好了的文书举高在她面前!
“我禇钰受王妃多年栽培,本待肝脑涂地以报恩德,无奈王妃却只稀罕这份文书,既如此,禇钰今日就如王妃所愿!”
说完他将文书拍于面前地上,又照地磕了三个头!
待他抬起头时,一双眼睛已殷红如血。
荣王妃隐约猜到了这三个磕拜意味着什么,她心头一震,上前待要斥责,却见徐胤先行一步拿起这文书来,迅速看了两遍,即唤来侍卫:“即刻送去大理寺!就说是误会一场,让他们把人放了!”
荣王妃抿紧双唇,也想要斥责徐胤僭越,可眼前不受控制的事情那么多,她一时却不知该自哪里下手了,再看了一眼面前被血染红了半边衣裳的禇钰,她狠狠一咬牙,阴沉脸走了出去!
下人跟上来:“敢问王妃,可要为禇将军请太医?”
“随他去!”
荣王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槛。
不过是让他立张文书撤诉而已,他倒矫情上了!就算徐胤是凶手,不是没被杀死吗?
养他二十年,倒把他养得连点委屈都受不得了!大局为重的道理都不懂,竟专挑这节骨眼上给她添堵!
先给他几分颜色看看,回头他才知道怎么学乖!
她就不信,他禇钰还能硬着起这身骨头,真敢跟她唱反调?!
徐胤待荣王妃走后,站在门下深深看了眼禇钰,使了个颜色给随行之人。
荣王妃与徐胤这一来一去,注意力都在禇钰身上,谁也没有留意到禇家侧巷里停着的这辆马车。
三个人喝了一轮茶,郭颂他们就回来了。
“将军!荣王妃从禇钰手里拿到了撤诉文书,已经有人拿着前往大理寺衙门了!”
傅真抬头:“禇钰呢?”
“方才荣王妃吩咐侍卫胁迫他写文书,他已经失血昏过去了!”
“荣王妃没管他?”
“没有。”郭颂摇头,“连大夫都没请!”
傅真凝默,不过脸上却没有意外。
裴瞻道:“看来这是让你给算到了。”
傅真没接他的话,立刻吩咐下去:“速把鲁大夫带过来。再去禇家探探,没什么异常的话,我们进去看看!”
郭颂退下,她又看向车厢里两人:“你们谁安排人跟章氏报讯?”
“让梁亭去!”
梁郴示意车头坐着的护卫。
荣王妃已经被徐胤拿下,大理寺那边只能看章氏的手段了,这件事情梁家和裴家都没有正当理由公开插手。
鲁重阳因为就在附近住着,很快就被带来了,郭颂来禀报:“需要留的人在这家院墙外!”
傅真下车:“几个人?”
“就一个!”
“从后面进!”
傅真说完回头看了车厢里两个男人一眼,旋即下了车。
而两个男人当下也默契地给了护卫们眼色。
荣王妃浩浩荡荡来过这么一趟之后,禇家气象越发萧条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正在禇钰房里,围着已经被抬上床的他焦急施救。
傅真带着鲁重阳跨进门内,众人便俱都吓了一跳,还没做出来更多反应,郭颂他们已将所有人都圈在了一处。
“带出去,看守好!”
傅真下令之后,即将鲁重阳带到了禇钰床前。
禇钰胸脯急促起伏,面色潮红,牙关紧咬,双眼大睁地望着到了跟前的傅真,如若一条脱水的鱼。
傅真让鲁重阳先上前施救。直到那风箱般的抽气声渐渐平息下来,郭颂他们也已经从圈住的禇家下人口中得知了全部经过。
傅真听完走到床前:“看来禇将军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禇钰双唇咬出血,到底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本也是条威武的汉子,此刻眼角也盈出了两滴清泪。
傅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鲁重阳的肩膀,示意他用心,而后就走到了门下。
禇钰道:“请留步。”
傅真在门槛下回头,只见他双目幽深如海,喉头滚了又滚:“大恩不言谢。若我禇钰还能活着走到太阳底下,定来寻你报今日之恩。”
傅真顿了下:“你先养伤。”
禇钰咽了咽喉头,又道:“我将来,该如何寻你?”